“百年不腐烂！真的可能吗？”

哪怕见识了不少古怪奇诡事件，我还是对此抱有疑虑。

“当然，我陆家以前就有。曾祖父陆折辗转得到了一具秦汉时期女性古尸，好像是一个官宦子女，她的尸体被玉屑处理过，据说还保持着十几岁的样貌，唇红齿白的，皮肤娇嫩。也正是通过这具尸体‘唤醒’了一头奇特尸蠹，在这个基础上这才变异出了冢虎那种棘手怪胎。”

讲到这里，周游显得有些郁闷：“我就说老人家简直是给自己找麻烦，天下尸蠹何其多，十四大蠹首我陆家都没有收集到多少，还自己去搞变异繁殖……这下好了，冢虎弄出来，比蠹首还要麻烦和难以捉摸，又给跑了，也不知道表姐要花多少年才能追回来……”

车子缓缓停靠在城隍庙外，周游让我带着陆阴阳先去大堂，他从车上抱了车载冰箱、电磁炉和锅下来，接在大堂里头的电插座上。

周游从冰箱里摸出一个用保鲜膜封了的大号便当盒，里头有各种切成薄片的肉类、蔬菜还有底料包。

他就这么架起电磁炉开始煮火锅来，让我看着下肉，他自己则是小心翼翼地摩挲端详着那一盏破旧的灯笼状手提灯。

陆阴阳嘴唇蠕动了一下，我还以为她又要唱起戏，结果她用手去抓我盒子里的冻肉，看样子是饿了。

我赶紧一把抓住她的手，飞快塞了一把肉干到她嘴里，这才让木偶人陆阴阳作罢。

“记得少喂表姐水。”周游眼睛看着手里灯笼，嘴上说着另一件事：“不然她万一上厕所就麻烦了……”

我不免有些担忧：“她犯病到现在一整天都没有去上厕所……这会不会出事？”

“甭担心，又不是植物人，只是自己被封闭起来了。”周游不知道是开玩笑还是说正经：“不然你给她穿上成人纸尿裤吗？醒来她不打死你……”

别看怨女咒让人无法言语，和人沟通不能，不过人的生理本能依旧在，她们还是有基本的肢体表述，只是不如往常那么直接。

想到陆阴阳还要这幅样子二十几天，我心里一股子无名火起：“乱坟岗那里你什么都没看出来，就看到宝贝玉屑了，你倒是把那个下咒法的人给抓出来啊。”

“我正在啊。”

周游突然举起灯笼对准桌沿轻轻敲打，两下就将塑料外壳给晃松开，他取下外罩子，用一根小钳子清理开犬牙交错的边角，露出里头U形灯管来。

“看这个。”

他指了指灯管外面的一层铁丝网。上面黏糊糊的也沾了油，一些苍蝇、小蚊子尸体黏在上头，黑乎乎的泥垢包裹铁网，还有一些蜘蛛网黏在上头，看着就很恶心。

周游用卫生纸擦了擦，似乎在研究内部防蚊构造。

“马烨，你应该知道，咒术一般是咒语配合符箓才能施展，符箓一般又常常和法器绑定。那么表姐身上的‘怨女咒’是怎么被布下的？”

他的话提醒了我。自从陆阴阳出事，我就一直烦恼着怎么能够让她恢复过来，完全忽略了这个至关重要的起因。

“以表姐的警惕，那人想要施展咒术应该很不容易才对，加上表姐本身抗性就很强，对方使用了某种手段让她落入圈套。”

周游用纸巾将铁网清理开来，小心翼翼拆下：“那么是怎么做到的？”

我不由想起了上次陶子瑜被纳灵镜吸入一夜跨越百里的事，咒法要施加在人身，需要触碰法器和念出咒语，缺一不可。黑夜里陆阴阳和提灯人接触时间很短，又增加了这一过程的难度。

肯定是哪里我忽略了，陆阴阳绝不会怀疑，而对方能够轻而易举地……

我猛地看向周游：“是这一盏灯！这一盏灯就是法器！”

与此同时我脑子里已经将当时的情景还原了出来：

陆阴阳急速追击对方，那人丢下灯笼，陆阴阳停步捡起灯笼，同一时刻早就准备好的对方施展咒术，配合灯笼将“怨女咒”引入陆阴阳体内，令她开始意识恍惚。接着陆阴阳黑夜中不慎落到了下面，才弄得一身狼狈。

周游手里被拆得只剩下灯柱灯座，他这才抬起头来，朝我露出笑容：“没错，怨女咒是通过这里头的某种东西施展的。而且制作这个的人很细心，特意做成灯的模样，里头的脏东西都是他故意没有清理，油腻的绳子更是让人触碰都觉得恶心，不会怀疑……”

“谁又能想到，这么一盏廉价塑料提灯里头藏着一件法器？”

他自嘲一声，脸上一喜，手指小心拧动灯座，从里头慢慢拔出一根长约十公分的米黄色木片，上面雕了密密麻麻的刻印，如同是电路板一样精密，我只认得其中似乎有一个煞字。

“这叫法尺。”周游认真端详着手里法尺：“法器一般被认为具有降妖除魔的功能，不过大多人并不知道，法器用来除魔的手段也是需要‘求神’。”

我眼皮有些跳：“你是说……衍？”

“有人崇拜它，有人憎恶它，所以它有时候是魔怪，有时候又是天神，有时候又是道君，不过无所谓了，反正都是同样的东西，具有我们没办法掌握的力量。很多时候需要借用它的传递……”

周游毫不犹豫双手将法尺啪地一声掰断，我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好像熏着眼睛了一样，什么也看不见，整个人像是迷失在黑暗里，这种感觉我曾经低血糖时体会过。

再次恢复过来时我看到周游脸带忧色：“表姐还是太不谨慎了，你身上关于它的印记果然已经在生效了……是个麻烦。”

我倒是没有太悲观，很多事发生之后就不要后悔，因为后悔无用，每个人的命运都是自己无数次选择组成的路径，怪不得人，得自己负责。

要是没有窥探的好奇心，我也就不是马烨了。活成另一个人的样子，模仿其他人的反应和一举一动，那和行尸走肉又有什么不一样？

周游被我讲得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脸色古怪说：“你牛逼。”

“你把这个法器弄断，是不是陆阴阳和燕黎就能好起来了？”

“不能。”

周游将法尺的残骸收集起来放进塑料盒里，嘴上说道：“符咒就和开车一样，有油门，有刹车，也有离合器，各司其职。我只是避免可能的后续麻烦，万一对方还有准备，来第二次施咒，表姐现在的情况很麻烦，你更是没法抵挡。”

他这一说让我背后冒冷汗。如果周游没有发现这灯里有古怪，那个不明身份的人来一次城隍庙，就能够让我这个触碰过法尺的人中咒。我算是知道为什么陆阴阳让我一定叫来周游，这种情况他比我处理得成熟和聪明太多了。

“不过眼下这事得保密，连刘邦都不要讲，让我看看那个人到底是谁……”

周游小心翼翼重新装好这一“灯笼”，左右端详确定无碍后放在一旁柜子上，露出神秘莫测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