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断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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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少恨,昨夜梦魂中。还似旧时游上苑,车如流水马如龙,花月正春风!

——李煜《望江南》

又是人间四月天,谷雨已过,陌上繁花黯然,倏忽间便已芳华褪尽。

窗外阴云密布,在亘古的荒芜中翻来覆去地酝酿着一场关于春逝的祭奠。梦里江南的雕阑玉砌、姹紫嫣红,似乎还在昨天,为什么一转身,满眼看到的却是灯火阑珊后的北国凄凉?金陵已远,桃花已谢,汴梁的春天暖不了他眼底的伤,那袅袅升起的炊烟见证了他心底所有的疼。阑干拍断,试问青山可曾老去,碧水可曾枯竭,苦海红尘,可有懂他的那一行泪光可以拨动他行将就木的心弦?

过往的云烟,被他轻轻地撩拨开来,而那些沉睡的旧梦未经孵化,便于刹那之间都交付与沧海桑田,几多无奈,几多惆怅,终被他以身作薪,烧焚成灰,唯余两泓清泪在他眼中淌成恣意咆哮的河。时光荏苒,无法倒流,人生苦短,无法逆转,日子在指间悄无声息地流逝,看似短暂,看似迅速,被囚禁了的心在那分分秒秒的累积中却是度日如年,只叫他魂飞魄散。以后的以后,当笙歌四起,箫声响彻这寂寞深院的时候,又叫他如何才能欢喜着听高山流水,看花团锦簇?

或许,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青灯古佛前做一个虔诚的皈依者,继续磕头,继续打坐,继续参拜,继续许愿,在昏黄摇曳的灯火下许下一个又一个永远,一个关于阳光灿烂或是晴空万里的永远。当然还要追随曾经模糊的背影,将薄如蝉翼的痛苦无限延展,在风雨交加的深夜里拾回他遗忘了的故事,将它们连缀成串,然后一一归还给梦里杏花微雨的江南。尽管光阴的强酸即将腐蚀他等待的姿态,无情的命运亦早已将他弃于荒野之中,但他那颗回望的初心依然是永不言悔,永不妥协。

无尽的悲恸中,满头青丝尚未坠成斑斑霜雪,心却早已抵达思海的那端。不息的浪潮召唤了他,也回应了他不停的呼唤与呐喊,于是就在回眸的那一瞬,所有的生死荣哀都在他的无为与不得已中通通化作了袂上的尘埃,挥一挥袖,落下的都是无语的伤、寂寞的谶。紫陌红尘,经历过车水马龙的喧嚣,遇见过花深似海的春天,沉沦过后,又该如何在记忆里忘情,把那些过往的明媚与伤痛都埋葬在潮起的浪花中?

其实,他不是不想忘,而是不能忘,也无法忘记。曾经的莺歌燕飞,曾经的阳春白雪,曾经的花前月下,曾经的小桥流水,都是他用生命与青春欢喜着谱写的恋歌,又怎能说忘就忘?忘不了,忘不了,在记忆这条路上行走,没有任何的玄机可言,寺庙的钟声再幽远再空灵,也无法把他屏退在思念的心门之外,所以这一生,即便生无可恋,即便痛断肝肠,他也要带着他的回忆,带着他的过去,在晦涩的阳光下,在狭窄的小径上,义无反顾地走下去,哪怕永远也看不到那些个烟雨江南春暖花开的日子。

他知道,他不是一个圣人,只是一个凡夫俗子,即使做不好万人期待的国君,也一直想做一个好丈夫、好父亲。可惜,他终究做不成好丈夫,也做不成好父亲,纵使笔下的水墨丹青都画成了一抹浓酽的湖光山色,案上的桃花、杏花都开成了一幅惊艳的人间春色,却还是无法参透浮生的禅缘,更无法洞悉世间的本质。好想回到从前,那些个,倦了就歇、梦了还醉、醉了还醒的日子,尽管终日无所事事,却有娇妻稚子环绕在身边,听他吟诗作赋,听他抚琴高歌。而今,辜负的终被辜负,逝去的不再归来,只留下他一个人的负心在凄清的夜里颤对一帘烟花,却不知道欠下的孽债到底该如何偿还。

娥皇,你还好吗,咱们的仲宣也都好吗?回首中,木鱼终是敲响了他心底最深的疼,以最沉重的忆念唤醒了他的不舍与不甘。他本可以不让她伤心的,本可以和她在大唐的宫中白首到老,本可以听她弹一辈子的琵琶,直到岁月同时霜白了他们两个人的头发。可他终究还是辜负了她,害她于韶华年纪就过早地撒手人寰,怎能说他今日的遭际不是一种报应?原来,佛祖不是不怜悯于他,国破家亡,只不过是他负心应该付出的代价,也是对她被辜负的一种弥补。如果真是这样,他宁可匍匐在佛祖脚下,永远都不再起身,但求轮回还她一份安然妥帖,叫她来生永远都不要再受到被辜负的苦,也不会再为负心的人掉下一滴眼泪。

是他的错,一切都是他的错。是他的负心招来了大宋的兵马,是他的无情让三千里繁庶之地的大唐国转瞬覆灭,更是他的无明让他和大唐后宫的女子成了汴梁城任人鱼肉的阶下囚。一切的罪愆都源于他的贪婪和自负,又怎么能够怪怨佛祖不护佑他的国家子民?人在做,天在看,当他悄悄丢开她手的那一瞬,也就注定了他今天的遭遇,那么,再多的祈求,再多的企盼,也不过是一种奢望与空想罢了,不是吗?活着的他,仍然也必须为他犯下的过错继续承担应尽的罪责,或许唯有等她的心恢复平静了,不再恨他怨他了,他才能回归到从前的世界吧?对不起娥皇,对不起,是我辜负了你,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不能弥补你所受到的伤害,可请你相信我对你的真心从来都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发生过丝毫的改变。如果可以,我一定会尽最大的努力给你补偿,让你永远都不再伤心,不再难过,嘴角上扬起的亦永远都是欢喜明媚的微笑。娥皇,我倦了,真的倦了,让我回到你身边,回到金陵,好不好?我不要做什么国主,我只要在你墓前结草为庐,只做为你守墓的那个人,岁岁年年,日日夜夜,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宝枕轻风秋梦薄,谁误当初青女约?模糊的泪眼中,又是谁在那汉宫秋月里挑着大红的灯笼望空兴叹?他知道,任是怎样的轮回更变,即便转变了容颜,也无法改变深埋心底的思念,所以,往事依旧一如既往地,总是在他望尽明月落西楼的时分,携着一缕空寂的风迢迢入梦,哪怕那些过往的日子早已跟他隔了千山万水的距离。长夜漫漫,秋花舞落一场场倾城的爱恋,他依然沉浸在月光洒落的温柔中,一次次地思量起她曾经的婉约明艳,于相思回望的哀叹中,任耳畔轻轻落下的琵琶调将他瞬间瘦成清风一缕,任岁月缓缓流淌的声音将他一点一点地化成一尊望妻的石,无怨无悔,不悲不喜。

北国的烟雨楼台,不仅模糊了他的眼,更深锁了这寂寞寒秋,在他杳无人迹的曲径深院。远处的箫声依旧忧伤着他的回忆,也疼痛着她的遥望,有谁知道,当他枕着一怀愁绪为他逝去的家国和那个美艳如花却过早谢世的娇妻悲痛莫名时,她亦在他潸然的眼中痛到不可抑制?那一段段尘封已久的故事,似乎早已无人提及,也无人愿意揭穿。未曾想,转身过后,却又变成了他指间生花的长短句,一字一句,无不沾染着前尘往事的痛,而在她听来更是裂帛无声的魂飞魄散,字字惊心。

她不知道该如何抚慰他那颗受伤的心。国破山河碎,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在他身边提及任何江南的事、江南的人,哪怕是曾经与她一路走来的国后娥皇。她把所有的过往都埋在了心底,即便没有人陪她看汴水四流,没有人再与她对酒邀月,她也不曾在他面前提过那些会令他伤心的人和事,悲伤时亦只是对镜自揽,在蓦然的回首中,默默回忆曾经的顾盼生辉、卿卿我我。一切的一切都过去了,她不再是那个无名无分却又无法不让大唐后宫佳丽侧目艳羡的宫人,不再是那个能在他醉酒高歌时锦上添花的琵琶女,当所有的繁华与喧嚣都落寂成枝头行将凋谢的花时,她唯一能做的便是回头把周遭的风月,都悄悄地藏在不再为任何人起舞的两袖中,终日与美酒佳酿为伴,只期盼一醉万事空。

曾经,那个捻花含笑的女子不见了,楼台上,廊檐下,庭院里,唯有寂寞如影相随,瞬间便瘦了夕阳下孤身独立的伊人。一个情字,自古以来就无一人能够躲过,国主不能,娥皇国后不能,嘉敏国后不能,黄保仪不能,她流珠也不能。她知道,她是深爱着国主的,那份痴绝并不比他身边的其他女子逊色分毫,所以他心里的每一份疼,辗辗转转之后总是会成为她眼底最深的痛,无休无止,没个停歇。

寂寞如无法测量的深渊,在无数个漆黑难眠的夜里,被她一针一线地绣成了锦绣衣衫上斑斑的泪痕,而他,依旧在她望晴的眼里拈着一朵早已落败的残花,徒然立于风雨交加的楼台外,只黯然神伤。太多的打击,太多的等待,太多的不甘,太多的无奈,早就让他成了一个只会唏嘘泪下的伤春悲秋之人,一点点风吹草动都会惹他惆怅起无名。然而除了祈祷,除了忏悔,他似乎什么都做不了,也改变不了。她不知道该对他说些什么,每每这样的时刻,她都不忍见月色斜下了西厢,更不忍见牡丹亭前荒烟草迷离。只是,她已经走累了,纵使付出巨大的努力,也无法觅到泅往对岸的渡口,所以只能学着他的样子,在风雨中默默等候烟雨江南的归来,哪怕斑驳的等待依旧侵肠蚀骨,让她痛到撕心裂肺。

莫非,爱一个人爱到最后,只能继以血泪才能供奉他深深的眷恋吗?在爱的这条路上,她没有退路,他心知肚明,却又无能为力。当那个甚至连名字都叫不出来的宋国将军耀武扬威地闯进赵匡胤幽禁他的小宅,点名要将那会弹琵琶的流珠带走之际,他就明白,她没了退路,更明白,他也没了退路。两手空空,他无法容她继续驻留,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她被那满脸横肉的将军拖走。落水的凤凰不如鸡,这话用在她身上真正恰当不过,可是,她是他的嫔御,是娥皇留给他最后的忆念,是他真心爱过的女人,他们怎么可以这样轻易便带走了她?

他无法阻拦,更无法原谅自己,于是只能选择逃避,不断用酒精麻醉着那颗被痛苦撕扯得五零四散的心。她马上就要被迫嫁给那个粗鲁的汉子做妾了吧?忆着她的如花玉容,还有那一曲忧伤的琵琶调,他悲痛难禁到极点。到底,该怎样才能救她于水火之中,是想办法带着她逃离汴京,还是与她一起为国殉身?这一切他都做不到,所以只能辜负,用她的牺牲来成全嘉敏、窅娘、秋水、庆奴、乔氏的片刻安宁。然而,他又真的可以保证身边的女人不会像流珠一样,一个个都被逼着离他而去吗?

他不知道。他剧烈地摇着头,痛不可当。在别人的屋檐下苟且偷生,想要继续活命,自然要把头低到不能再低的地方。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也许,他所崇信的佛祖会保佑她们一个个都平安无事的。只是流珠,他注定要对她不起,就像当初辜负她的主人娥皇一样。

唉!他望着嘉敏潸然的泪眼,在低低的叹息声中,聆听她用秋水生悲的伤恸轻轻弹起的一曲《春江花月夜》。心,莫名的惆怅,莫名的疼痛。春天,太短;江水,东逝;落花,凋残;月亮,难圆;夜色,空虚……却原来,所有的美丽只不过是一纸假象,寻遍江南春风十里的烟花路,唯一看见的只有落日黄昏下的烟柳斜阳。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梦里的金陵依稀还是旧时的景致,白鹭洲、燕子矶、莫愁湖、玄武湖、紫金山、鸡鸣寺、秦淮河、桃叶渡,依旧美得令人心醉。可每一次睁眼,看到的却只是四起的狼烟、荒芜的田地,而在烟雨中落寞地等待着他的也唯有潮湿了他一袭青衫的浊浊泪水。

流珠走了,与他怅别,自此后,当年的粉黛,该去往哪一丛的花下再觅笙箫?是不是,从今往后,他亦只能与她隔着一泓永远也无法逾越的流水,彼此怅立在能够望向对方的那一边,即便能够读懂彼此眼神里的伤愁,也不能再有哪怕是一刹那的交流?是不是,当转身的背影在彼此留恋的眼中落幕成最后的难舍之际,留在风中的那一抹湛蓝便只剩下万里云天背后的荒芜与苍凉,再也无法任他用前生五百年的思念捻作他与她后世五百年相守的红线?

子夜吴歌在黑暗里幽幽地轻唱,放眼望去,望穿秋水,望断千山,却望不见一丝温婉的月光。无言的悲伤里,他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里静静地听,听那鸢啼莺啭的怅痛里,究竟有谁会踏歌而来,携一枝竹篙的轻调,令他怀念起江南的烟雨飞花,听那寒蝉凄切的惆怅里,究竟有谁会踏波而行,扯一片明月的相思,任花香飘满他瘦削的肩头。他不知道,除了他自己还会有谁愿意来,莫非,那一袖的晓风,那一弯的残月,落入离岸的轻舟,载起的相望与执手,都只能是传说中流传的永远?俱往矣,所有的过往只不过是一出舞台上演绎的戏,再多的欢喜明媚也逃不开从一开始便被注定成凄婉结局的命运,而那些如花美眷,终不过都是似水流年里的落花,一旦走开,便不再相见。

欲将相思赋纸笺,只可惜案上的墨迹还未干,她潮起的泪水早就搁浅了他举笔的双手。罢罢罢,相思本是无凭语,又何苦再向花笺费泪行?想想,尘世的风月中,他与她终是无缘,才走至今朝的咫尺天涯。而今,放也罢,念也罢,即便所有的记忆都抛不开旧日的情怀,所有的泪珠都纠结着抚不去的离情别绪,隔岸的回望,终不过只是一帘幽梦无人共罢了!

工词丽句,无法描摹他对她的思念,更无法还她一份安然妥帖,所以他只能陷身在无休无止的木鱼经声中,假装自己已是六根清净,纵然心中对她有千万个不舍,也绝口不提与她相关的种种过往。闭目问心,相思已成灾,曾经的花前月下,你侬我侬,都在不经意的怀想中瞬间翻滚成一道道炫目的伤,又一一深种在晨钟暮鼓的朝思暮想中,挥之不去。于是,只能一再地自欺欺人,任自己在幽远的钟声里跌坐成一个虔诚念经的姿势,在涛起的泪浪中祭奠那些过去了的日子,还有那些浓得化不开的柔情蜜意。

然而,再多的祈祷,再多的忏悔,也不能阻止三重景深里的记忆一而再、再而三地破空浮现,每念一声经,眼前便会浮现出那一日她怀抱琵琶怅然离去的身影。那一双哀恸欲绝的眼睛,让他惊心,让他动魄,不知道她流浪的途中,可否会被佛祖垂怜,给她一个好的归宿,让她不再留恋他给过的恩宠,让她不再为他心伤难过流泪到天明。流珠啊流珠,休怪我心狠。我手无寸铁,早已是名副其实的阶下囚,若不把你交出,恐怕连嘉敏也不能保全一二。你要恨就恨我这无情的人,要骂就骂我这无义之徒,只盼着来生来世,你能给我为你做牛做马的机会,纵是粉身碎骨、身首异处,也在所不惜!

想她念她,眼睛开合的刹那,又看到细雨飘飞里笼罩起连绵的烽火,还有一树一树的落花,在血流成河的荒野,飞舞成一个个永世难愈的伤,而她就在那刀光剑影里悄然飘摇着她曾经的素衣如雪,用无声的心曲弹落天地间所有的哀伤与不舍,于是,有亘古的痛在他心底弥漫,铺天盖地。她步步生莲,一步一步,慢慢靠近他的方向,然而,就在他们彼此都以为快要接近对方的那一刹,才发现弱水三千早已将她和他隔在无法泅渡的彼岸,虽近在咫尺,却不异于隔了千万里遥迢的距离。她渡不过来,他亦游不过去,所以只能静坐在浓密的柳荫下隔河相望,企盼自己也能作为那漫天飞舞的落花中凋零的一瓣,痴痴守候在她归途必经的路口,让她举足踏碎他所有的难过与不安。

也许,通往她深情不悔的心,原本就没有一条路可以走通,但在狭窄短促的生涯里,他和她已经泰然接受了上苍赐予的一段错简,并将之梳理成高山流水的韵律和西窗未剪的灯花,在逼仄的巷口弹唱成一首永不停止的恋歌,所以无论如何,他也无法将她留下的痕迹从心底悄然划去。她走了,带走了他踏破铁鞋才觅于灯火阑珊处的短命姻缘,就连时空也被她用一颗空寂的心执意封锁,只留他身置混沌,再也找不见迷途的禅心。既如此,那就请她再允许自己在她渐行渐远的背影后卷上一轴水墨丹青,笔走龙蛇,写意他诗词的轮廓,填半阕情思难灭,去抚慰她那颗受伤寂灭的心吧!

多少恨,昨夜梦魂中。还似旧时游上苑,车如流水马如龙,花月正春风!

——李煜《望江南》

多少泪,断脸复横颐。心事莫将和泪说,凤笙休向泪时吹,肠断更无疑!

——李煜《望江南》

“多少恨,昨夜梦魂中。”所有的悲恨,所有的苦痛,都来自昨夜梦中的失落。他又梦到了流珠,梦到了流珠怀抱琵琶,在娥皇巧笑嫣然的欢喜里,将那《长相思》曲弹了又弹,唱了又唱。那时的他们心意相通,是多么的快活,多么的无忧无虑,而今,娥皇早已弃世,流珠也被强行夺走,国破山河碎,怎能不让他终日沉浸在孤掌难鸣的悲恸中痛不欲生?

“还似旧时游上苑,车如流水马如龙,花月正春风!”梦里,他倚红偎翠,左拥右抱,共她们笑游上苑,眼见得春风和煦,花月朦胧,正是车如流水马如龙,一切的一切,都令人目眩神迷,好不开怀。但是,梦再美,也终有醒来的时候,以后的以后,他再也不会看到流珠,不会看到娥皇,只能任愁恨一遍遍吞噬着他那颗早已支离破碎的心。

“多少泪,断脸复横颐。”梦里与她“一晌贪欢”,醒来后才发现空荡荡的屋子早就失其所在,更觉悲伤难禁,却只能任凭无尽的泪水纵横交流于苍白失色的面庞,想要重温旧好,亦是无能为力。

“心事莫将和泪说,凤笙休向泪时吹,肠断更无疑!”流珠不在了,心中积淀的痛楚还能够向谁诉说呢?恐怕说起来又要惹得嘉敏、秋水她们伤心难过,为不让她们继续替自己担惊受怕,还是和着泪水打落门牙,一声不吭地往肚子里咽下去罢了。

窗下,嘉敏在他身边吹起了凤箫,声声凄凉,如泣如诉,更令他愁肠百断。伤心难以自控的他轻轻走过去,与她泪眼相向,一把将她持箫的手紧紧攥住,不让她再将那一管哀乐吹起。嘉敏啊嘉敏,现在这个时候还是不要吹的好,因为那样只能令我心中的悲痛愈发加重啊!

回首,亭外落花已是遍地狼藉,春天亦在她潮红的眼睛里悄然逝去,这世间究竟还有什么是能够留得住的?盼只盼,来生还能做个陪她陌上看花的人,只是无须再步入尘缘,仅仅行于陌上,看一川风花,无爱无伤,用他纯洁的心,暖她忧伤的眉,便是最深的好。(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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