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的素描，没有半分色彩点缀，但白述还是一眼便认出了画中的人。

白！

对方那清冷的面庞，淡漠的眼眸，白述这辈子都不可能忘记。

此刻，看着对方的黑白素描，看着对方脸上那不变的清冷之色。

白述双拳紧握，指甲深陷肉中，猩红的血顺着掌缝一滴滴落下。

“呵呵！”

极度的悲伤伴随着极度的愤怒，让白述有些失去理智，难以自制地扯着嘴角冷笑了起来。

不过他虽然在笑，但脸上却是没有一丁点的笑容，眼中也是没有半分笑意。

他只是痛苦地扯着嘴角，任由泪水从脸上划过。

白述其实是一个很复杂的人，他一方面把生死看得很淡，一方面又显得特别惜命。

尽管他自己并不承认，但他其实就是这样一个复杂的人。

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在白要杀他时，他的心底其实一直有着一种就这样死去也是很不错的念头。

在他的内心深处，在他自己都看不到的地方，其实他依然对自己现在所处的世界抱有着一种极度虚无的感触。

他依然觉得自己只是在做一个梦，一个只要死去便会醒来的诡异奇特之梦。

因此，在某种程度上，白述其实把生死看得很淡。

不过，虽然他的心底有着这样的念头，但在他真正感受到死亡的气息时，他又会不顾一切，拼命地想要活下去。

这便是白述惜命的一面，属于人类的共性在起作用。

是个人都怕死，永远不要觉得这是一句假话。

当一个人真正直面死亡时，无论他愿不愿意，他的本能一定会做出最真实的反应，他一定会在死亡降临的那一瞬，产生一丝想要活着的动摇。

这无关乎信念，只是一种人类从诞生以来便铭刻在骨子里，血液深处，灵魂之中的本能罢了。

白述本来可能会一直这样复杂地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

但是今天，当他亲眼看到寿伯的尸体后，当他真正看到一个昔日曾和自己朝夕相处的人，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死亡后。

白述的心中便多了一颗种子，一颗谁也不知道它生根发芽开花结果后会变成何种模样的神秘种子。

“白述，白述？！”

银狐一脸担忧地摇着白述的肩膀。

白述刚才的笑声实在是太诡异了，并且他那双突然变得空洞无比的眼睛，也是让人莫名地感到不安。

“嗯……”

白述口中发出一声轻喃，扭头看向一脸担忧的银狐。

银狐这一摇，倒是让白述回过了神。

他刚才几乎就要陷入悲伤不可自拔了。

“白述，你没事吧？”

银狐一把抓住白述的手掌，此刻，白述的手掌冰凉无比，握着仿佛一块冬日里的寒冰。

“我，我没事。”

白述使劲挤了挤脸，但愣是没挤出哪怕一丝的笑容。

此时的白述，真是连强颜欢笑让银狐安心都做不到了。

“没事就好，你要记着，你还有我，还有大家呢！”

说着，银狐使劲握了握白述冰冷的手掌，企图给他输送一点温暖。

“并且寿伯肯定也在等着你给他报仇呢！”

银狐又接着补充了一句。

“寿伯……”

看着银狐充满鼓励的眼睛，白述张了张嘴，终是没有把就含在嘴边的话给说下去。

就像银狐所说的那样，他还有她，还有他们在，而寿伯可能也在等着他为自己报仇。

所以他绝不能就此倒下，至少现在不能！

“我们带寿伯回家！”

白述伸手抹去脸上的泪水，抬头望向远处的天空，这一刻，他的目光坚定无比，就好像利箭刺破苍穹一般耀眼。

“嗯，我们带寿伯回家！”

看着重新打起精神，充满熊熊斗志的白述，银狐目露喜色地重重点了点头。

“寿伯，你放心，我一定会为你报仇的！”

白述低头看着寿伯的尸体，双拳再次紧紧地握了起来。

……

街道上，面对行人或怜惜，或惊骇，或厌恶的各色目光，青藤始终脸色如常，仿佛对这一切恍若未知。

李白衣虽然自认不是一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但是一路之上，看着行人对青藤投以各种各样的奇怪目光，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为什么不把脸遮起来呢？”

听到李白衣这句话，青藤一下子停住了脚步。

她转过头，目光如刀般看向李白衣，“你是在嘲笑我吗？”

“我只是觉得那样可能会好一点，至少不会再有人对你投以奇怪的目光。”

李白衣脸色淡然地说道。

“呵呵！遮住脸的女子，只怕吸引来的奇怪目光会更多吧！”

青藤呵呵冷笑了两声，然后毫不客气地评价道：“男人都是贱骨头！”

李白衣微微皱了皱眉，想要反驳她两句，但是转念一想，他又默默地收回了这个念头。

男人，最好不要和正在生气的女人讲道理。

因为这种时候的女人，是最不讲道理的。

这是李白衣的亲身感悟，当然，这并不是从青藤身上感悟到的。

见李白衣皱了皱眉，但是却没有开口说话，青藤心中顿时生出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之感。

她本来还以为李白衣听到这句话后，一定会和她争辩两句呢！

但是现在看来，李白衣竟是丝毫没有这个打算。

这可是着实让青藤觉得有些失望了。

她本来都已经准备好了说辞，就等着李白衣开口反驳，然后她再狠狠地骂他一顿。

可是现在，看着一脸平静，丝毫没有要开口反驳一番的李白衣，青藤顿感无力。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你本可不必遭受这些目光。”

看着青藤的眼睛，李白衣突然语气柔和地解释道。

听到李白衣这话，青藤有一瞬的愣神，不过很快便恢复了过来，她抬头瞥了李白衣一眼，淡淡地说道：“脸虽是长在自己身上的，但别人要看，你也无法阻止，我早就已经习惯了。”

说完，青藤便转过身子，继续向前走去了。

看着青藤略显瘦弱的身影，李白衣默默地垂下了眼帘。

有些事情，只有自己亲身经历了，才能真正有所体味。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故事，若非必要，旁人还是不要去探究为好。

……

迎着温暖的阳光，白述一路背着寿伯的尸体回到了家。

为了避免吓到秋秋，白述并没有将寿伯的尸体背进屋子。

他只是隔着窗户，把唐小德等人叫了出来。

“寿伯？！”

当看到寿伯的尸体后，唐小德等人皆是目露惊骇之色，脸上充满了震惊无比的神情。

燕峰更是锵的一声抽出了剑，目光中杀意盎然。

“少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燕叔，回启蒙城的时间，我们可能要向后推迟一下了。”

白述并没有回答燕峰的问话，反而是提起了要回启蒙城的事情。

“少爷……”

燕峰皱了皱眉。

什么时候带白述回启蒙城可不是他能决定的。

“燕叔，你不用觉得为难，等回到启蒙城后，我会亲自向父亲他们解释这件事情的。”

白述冲燕峰抬了抬手，示意他不必为此感到为难。

“述哥，这到底是谁干的？”

看着寿伯的尸体，唐小德忍不住再次问道。

“白！”

白述语气平静地回答道。

“白？！怎么又是她！”

唐小德脸上神情一变，他可是清楚记得白上次是如何坑害他和白述的。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但每每想起，唐小德都会忍不住生出一身的冷汗。

当时若不是白述误打误撞，恰好避过了白的陷阱，只怕现在他们两个的坟头草都有一丈高了。

“少爷，这个白难道就是那个逃往城外的白吗？”

燕峰皱着眉头问道。

他们曾带人去城外追杀过白，只可惜让她给跑掉了。

也正是因此，他们才在城外枯林遇见了白述。

“不错，就是这个白，我想她现在应该还在城外待着呢！”

白述目光一寒，冷冷地说道。

“少爷，我这就带人出城，一定会把她的项上人头给带回来，祭奠寿伯！”

说完，燕峰神情认真地看向白述。

只要白述点头同意，他这就立马带人出城，无论这个白躲在什么地方，他一定会砍下她的项上人头。

“燕叔，这件事情急不得，我们需要好好商议一番才行。”

白述并没有被要为寿伯报仇的念头击昏头脑，他心里明白，这件事情急不得。

白既然敢把寿伯的尸体给送回天云城，那她就一定不怕白述派人去城外找她麻烦。

这件事情，他们必须好好商议一番，定下个万全之策才行，争取一击必杀，让白就此殒命。

从白可以躲过天云卫的追捕，提前离开天云城便可以看出，她是极其机警且狡猾的人。

要对付这种人，必须要慎之又慎才行。

听说猎人在捕杀猎物之前，一定会提前布置好重重陷阱，用以辅助自己的猎杀行动。

今天白述就要做这个猎人，而白就是他的猎物，他要先提前布置好一切，然后再展开行动。

寿伯的仇，他一定要报！

白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