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一年落叶的时候。
顾予茗和祝长庚的微信消息记录,不超过十页。
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很少会回忆过去。
或许这就是老天的旨意,两个注定纠缠的生命,兜兜转转,彼此深深互相牵引,即使千丝万缕,却长出只属于自己的根茎叶花朵。
他们的关系变得很微妙,彼此联系的同时,却又在默契地同时相亲。
顾予茗不是那种可以为男友细心烹制便当的贤惠女友——她根本没空做那些。
祝长庚更不是那种可以陪女友看电影逛街煲电话粥几小时的优质男友——那是在浪费生命。
他们之间的谈话,很多都是以程双双或是陈逸开头。
“双双叫阿逸明天不用接她。”
“阿逸让我说,他觉得昨天的双双真美。”
只是今天的祝长庚,有些反常。
“我今天不用加班。”他忐忑地发给顾予茗。
他知道她今天要画图,她昨天就有跟他说过。
他不想打扰她,这是唯一一次。
“那相亲加油咯。”
她还是会错了意。
祝长庚有些气馁,先是打下:“你忘记了吗?”后又觉得不妥,又打:“你也是,加油。”觉得更假。
他烦躁地放下手机,前段时间父亲来S市复查,他在人医见过沈亦则一面,沈亦则说过,如果和她不能成为爱人,就更做不成朋友。
可是他呢?他居然会觉得,如果这是她想要的,那样也挺好。
他想,他还是没事找点事情做,继续加班吧。
晚上八点,几乎做完了第二天所有工作的祝长庚终于选择下班回家。
他开灯,却顾予茗正坐在餐桌上,一脸怨气地盯着他。
“你真去相亲了?”
祝长庚同样口气不善,并没有觉得是惊喜,回呛道:“私闯他人住宅是犯法的。”
顾予茗不理他,气得自己先动了筷子吃起来。
一顿饭竟然吃得不欢而散。
“说真的,你不觉得我们两个这样真的怪异吗?”在祝长庚准备洗澡之前,顾予茗终于问了出口:“是情侣也不是,说是朋友又太扯了。”
祝长庚也非常认同:“那你说怎么办?”
顾予茗眨眨眼,似乎是在很严肃地思考这个问题,半晌还是放弃:“你还是先去洗澡吧。”
祝长庚星目掩不住的失望:“那…那再见。”
或许是心思郁结的缘故,这一个澡洗了很长时间,祝长庚觉得有些热,这是在自己家,又只有自己一个人,便裸了上身准备到房间再换上干净衬衫。
然而一打开灯,便发现顾予茗捧着蛋糕站在客厅,同样没想到他的打扮,傻里傻气地站在那里。
啪的一声,祝长庚又一下子关上灯。
世界重归黑暗。
都说这女人比男人成熟得多,祝长庚和当年一样,还是那个会惊慌失措的大男生,可顾予茗却早不再是那个会害羞的小女孩了。
她捧着蛋糕,脸上的失态只有一秒,淡定着看着祝长庚完成穿衣动作,背景音乐播放着的是她亲自为他唱的生日快乐歌。
可是却没人再敢开灯。
昏暗的烛光,映出两人暧昧的脸庞。
“阿庚,生日快乐。”她突然说。
“谢谢。”祝长庚终于笑了。
“能把你的三个愿望借一个给我吗?”她恳求。
“当然。”他微愣。
“我的愿望是,我可以吻你吗?”她大声且不害臊地说。
祝长庚彻底愣住,没等他反应过来,顾予茗便推他在地上。
她趴在他身上,终于让自己的语调听起来像个彻彻底底的怨妇。
“你真去相亲了?”
祝长庚像个被严刑逼供的犯人,只好老实交代:“没有,我以为你忘记了。”
“你个大男人过什么生日?”她故意问。
祝长庚不说话了。
因为我想,这大概算是个能和你相处一下的好借口吧。
“以后不准给我相亲!”她的指甲轻轻在他额头划过的时候,祝长庚瞬间绷直了身子。
“你也不准!”他尽力维持着他看起来平静的口气。
她的手指开始在他脸上游走,瞬间点燃了他那颗躁动不安的心。
“阿庚,我以为我很了解你。”顾予茗开始调皮地解祝长庚的衬衫:“可是我说,我想过我想过没有你的生活,你只说好;我说我想要相亲,你竟然也说好。”
“那是因为…”
“因为你想成全我对不对?”她在脖颈处轻声问,祝长庚甚至能感受她唇边的气息。
他说不出来话,只能点点头。
“阿茗,你能不能…”他有些把持不住,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别碰我?”
顾予茗却没收手,在他的裸露的胸膛上打着圆圈。
“那要是我说,我非你不可呢?”
祝长庚正要回话,没想到阿茗的唇就这样压了上来。
这是顾予茗头一次这样,她的双手搭在他肩上,有些贪婪地索取着,祝长庚的手不知道究竟该怎么搁,只好举起双手放在空中。
其实他好想给她一个拥抱,只是,他好像突然忘记了,怎么拥抱?
“我是想过没有你的生活,”顾予茗坦言:“可是我遇到别人的时候,我居然总是在想,他的头发没有我的阿庚亮,他的鼻梁没有我的阿庚挺,他笑起来的样子没有我的阿庚阳光……”
“我以前从没这样。”顾予茗不服气:“你总是沉默沉默,你总是听我的选择,可是阿庚,你能不能别因为‘对我好’这种滥理由推开我?”
他的头发被她揉得有些凌乱,她的舌尖轻轻触碰他的牙齿,攻城略地。
他的腹肌轻轻收着气,却还是在她触碰他腰带的时候,彻底失守。
“因为我害怕,我说爱你之后,你会对我负责。”祝长庚终于说出这个奇怪的句子:“顾予茗,你就是这样的人,可我不想你对我负责。”
顾予茗愣住,望向他真诚的眼睛,死命忍住眼泪。
“我听不懂。”
祝长庚闭上眼,为什么怎么也不肯说那句话呢?不是因为她不爱他,而是因为怕她负累、怕她愧疚,怕在她眼里看到某种灼伤她也灼伤自己的痛苦。
这世界上,有太多人因为被爱才去爱,也有太多人因为爱才被爱。
他突然很怕那些美好的,比如刻骨铭心,比如至死不渝。
他希望她就可以简简单单地生活,没有波澜,没有坎坷。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重新睁开眼睛。
“那我只能承认,”犹豫了很久,他终于轻轻启齿:“阿茗,我爱你。”
“我好像等你这句话不止一辈子了。”她伏在他的肩头说。
他却还是不敢碰她,只好垂下眼睛:“其实,我也是。”
他们的舌尖终于相互触碰,从浅到深,打着华尔兹般的圆圈,身旁是落在地上的生日蛋糕和红酒,顾予茗牢牢占据着主动,而祝长庚,败得一塌涂地。
“我不是你的过去。”他突然很介意,直起身子来,半裸着反身将顾予茗压在身下。
“你这些…”他没好气地笑,笨拙解衣服的动作,在他胸膛上打圈的勾引:“都程双双教给你的吧。”
被拆穿的顾予茗当然死鸭子嘴硬,努努嘴便鼓足勇气要去解祝长庚的腰带。
“你这种只会叫我多喝热水的男人才是什么都不会吧。”她反击。
祝长庚却拿开了她的手,帮她穿好衣服。
如果他希望她可以一辈子快乐,那么,那个能让她快乐的人为什么不能是他呢?
是他、必须是他,也只能是他。
“你…不想?”顾予茗的眼睛眨着水雾,委屈地问。
祝长庚望着她的反应,宠溺地吻上她的眼睛。
“我们结婚吧。”他只说。
于是她又愣住,樱唇傻气地微张着。
“不准说不!”他将额头贴在她的头上。
顾予茗的鼻尖被他的鼻尖触着,酸酸地有些难受。
她不能说话,因为一说话,她一定会哭的,只好点点头,终于依赖地环住他的脖子。
终于,把自己的全部交给他。
“要是以后也有一个女孩,让你觉得和她在一起很快乐,那你会怎么办?”她突然问。
“什么?”
“就是你背我上楼送我回家那次。”当然至于为什么背她上楼送她回家,太尴尬了,顾予茗打死也不准备说出口。
“或许会有这么一个人,”祝长庚牵起她一缕头发:“我其实并不太相信一个人能爱另一个人很久。”
话音刚落,就看见顾予茗脸色微变,一脸“磨刀霍霍向猪羊”的神情。
“我承认我不会说话。”祝长庚只好伸手投降:“可是我懒,既然有一个送上门的,干嘛还要自己动手找?”
显然这一番婚前审查并不能打动顾予茗:“要是还有第二个投怀送抱的呢?”
祝长庚撇撇眉毛:“那就只好下辈子再享用了。”
“那说好了,我们下辈子千万不要再做夫妻了!”顾予茗突然正色道:“总是跟一个人在一起很无聊的。”
祝长庚没说话,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转身匆匆进了房间。
回来的时候,他手上多了本牛津字典。
他示意她翻开,在523页,她终于看到了她十多年的字迹。
以及他今生今世的心迹。
“我以为…”顾予茗不敢置信:“你会把它撕掉。”
“你总说喜欢我爱我什么的,”祝长庚嘴角微翘,似是十分不满:“可是从小到大礼物你也只送过这一件吧。”
他上前揽住她的腰:“所以你只能,把你自己送给我了。”
祝长庚在她的额上留下珍重的承诺。
“那么阿茗,祝你新婚快乐。”
结婚是两个人的事。
结婚可不仅仅是两个人的事。
周围一票好友在收到他们要结婚的消息时,几乎都是处于晴天霹雳的状态,尤其是程双双,她完全不能理解顾予茗夜不归宿的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让剧情如此的急转而下——究竟是祝长庚上了她,还是她上了祝长庚。还有陈逸,不久之前他还在调侃祝长庚此生注定孤独,没想到一眨眼的功夫,他居然就这么轻描淡写地告诉他,他要结婚了。
女方亲友以泪洗面,男方亲友暗自垂泪,更有甚者,咬碎了一嘴银牙想要知道这个女人到底使了什么妖术收服了男神。
忙完了章全的case,顾予茗决定转行做施工图设计。
做个画图匠的生活少了很多乐趣,可是她能一眼便看出剖面图上两个净高不足之处,做方案投标固然更有挑战,可是,那只是为了向别人证明自己,却和自己的梦想并没有什么必然联系。
他们的状态转换得很快,以前从未考虑过的事情现在一下子被提上了日程,比如房子,比如孩子。
她不是在爱情和梦想之间选择了前者,她只是决心做一个幸福的妻子。
更何况,梦想也从来不是要依靠薪水来衡量的。
阿庚不懂得照顾自己,她觉得很可怜,尤其是听他说加班忙得微波食品都没空吃的时候。
她坚信,幸福的生活,不仅仅只是事业上的成功,更是生活的美满。
“你不要后悔哦。”搬出和双双的合租房时,好友毒舌的说。
“谁像你!”顾予茗打她:“人家阿逸是真的爱你比较多,好好珍惜!”
“而且如果我加班,阿庚也加班的话,这样整日见不到我老公,我结婚的意义在哪里?”顾予茗对手指,祝长庚到底有没有告诉全世界他要结婚了的事情,为什么她还是能收到一些女人莫名其妙语气怪异的短信:诸如“喂,祝你早日离婚。”“喂,你老公其实是gay”这种。
说到结婚,顾予茗突然抓住了程双双的手:“你会做我的伴娘吧。”
“废话。”程双双穿起自己jimmychoo就准备出门:“虽然你结了两次婚,看在我第一次当伴娘的份上,陪你拍婚纱照啦。”
“双双最好了。”顾予茗夸张地抱住她:“我想要回W中拍。”
一想到自己要在一群小毛孩之中跟着这个神经病一样的新娘摆出一系列令人“无言以面江东父老”的姿势,程双双的表情就像是刚吃了一大碗自己亲手煮的饭。
“到时候你结婚,我也可以陪你拍。”顾予茗五官笑成一团。
程双双模样像要吃人:“不用不用。”
她真是怀疑,当初她们到底是怎么成为朋友的。
“我…还是比较喜欢当尼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