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假期结束,返回S市的时候,顾予茗一下子闲了很多,再也不用去人医,她觉得很放松,每天只需要帮阿则准备他一天的三餐,浇浇花拖拖地的生活,安逸闲适。
要真说少了什么,或许就是家庭主妇的日子,没有朋友,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寂寞吧。
天气一天天转暖,顾予茗正在衣柜里将冬衣收进整理箱的时候,电话又响了。
归属地是W市,顾予茗眨了一下眼,常阿姨已经不可能再给她打电话,这又会是谁呢?
于是又觉得自己真是想太多,按下接听键。
“喂,你好。”
听筒那边却没有任何声音。
“喂你好”她又重复了一遍:“我是顾予茗。”
还是没有任何回响。
‘啪’地一声,顾予茗挂了电话:“长途很贵哎!”
到了晚上的时候,阿则今天值大夜,晚上四点才会回来,为了在他回来的时候,自己是醒着的,顾予茗八点钟便打算锁门睡觉。
好死不死,就在她终于睡着的时候,铃声又响了。
“喂你好。”还是那支来自W市的号码,还是并没有任何回音。
这次她恼怒地挂断了电话丢在床上:“大半夜的,打电话发神经吗?”
好吧,其实不过才十点而已,对于很多年轻人来说,夜生活才不过刚刚开始。
却再也睡不着,她躺在床上,却第一次开始想到双双,那个总是黑脸总是嫌弃她却从未离开她的朋友。
双双会变成什么样子呢?那个时候她不停地给她打电话,她却一个也没接,双双很伤心吧,可她现在应该早忘记了吧,她应该过得很好,她一定过得很好。
她没有朋友,没有爱人,没有家人,这或许就是新生活的代价。
她宁愿付出这样的代价。
等到早上四点钟,门终于被打开。
餐桌上,顾予茗看着沈亦则吃着自己做的餐点,一脸满足。
“怎么样好吃吗好吃吗?”顾予茗搓着手问。
沈亦则点头:“有这样的妻子,我感动得想要吻你。”
“OK啊我不介意。”顾予茗耸耸肩:“对了,我今天接到一个W市的电话。”
沈亦则心里咯噔一声,好在声线仍然正常:“然后呢?”
“应该是骗子或是骚扰电话吧,都不讲话的。”顾予茗絮絮叨叨感慨:“现在骗子原来都这么有钱,还打长途电话来诈骗。”
沈亦则嗯嗯嗯地点头敷衍,擦了擦嘴,从包里拿出一叠图纸和一本杂志。
“阿茗,这个是你的吧。”
看着沈亦则手上的建筑图纸,顾予茗大囧,一把抢过,喏喏解释道:“都是还在念书的时候画的了,也没什么用了,我等下去丢掉。”
沈亦则开口想说些什么,却好像又放弃,又开始埋头吃饭,他几乎不怎么收拾家里,至于这几张图纸和杂志,是祝长庚在祝远舟转院之前给他的。
“设计一个家,而不是一间房。”是她写在封底的话。
这五年,是他偷来的幸福。
这五年,阿茗,谢谢。
沈亦则吃过饭后,便去补觉,顾予茗睡到七点,便开始把冬衣重新去洗。
她开始一件件掏长裤的裤兜,却在一件衣服中发现了沈亦则过年时的移动通话账单,十通有八通都是来自一个号码。
那个来自W市的号码!
顾予茗高呼不妙,带着橡胶手套扭开了房间的门。
穿着睡裤的沈亦则吓了一跳:“你都不敲门的哦!”
“你说,这是什么?”她把通话账单甩到他脸上:“阿则,你说过有什么都不会瞒我的。”
沈亦则的脸色很难看:“你能不能先让我把外裤穿上?”
顾予茗这才注意到,大喊了声流氓便转过身去。
“到底谁是流氓啊!”沈亦则小声吐槽,才拿起她丢在他身上的通话账单。
“阿茗,你过来。”他很冷静。
“干嘛,我不要!”顾予茗双手捂住双眼,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地一点点靠近。
沈亦则紧紧攥住了她的手,顾予茗见状指着他道:“你长得好丑,想用男色贿赂我没用。”
她手上还戴着橡胶手套,爱洁净的他却罕见地没嫌弃,他把她的手放在他胸口,就这样一动也不动地看着她。
“阿茗,你长得真好看。”
“废话。”好吧,这家伙头一次这么唯心地夸自己,一定是背着她做了什么亏心事。
“阿茗,我真的好想就这样看着你一辈子。”
顾予茗终于察觉出他的反常,脱下手套放在他额头上,联想到他医生的身份,怎么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说出这样她觉得很不祥的句子。
“你生病了吗?”她忐忑地问。
沈亦则笑着摇头,他的右手有一块疤痕,是救峦森之后,他太累撞到手术刀弄的,他喜欢用他的右手去碰她的眉,还开玩笑说这是让她记得他对她有多好。
而现在,他又开始用这只手描她的眉骨,一遍又一遍。
最后一遍。
“我想喝黑啤。”他开口:“进口超商的那种。”
“我在洗衣服。”顾予茗抗议,总觉他今天有些异样。
“我不管,”他收回了手:“如果七点之前小爷我还没喝到的话,你就不要进这个家的门了。”
哪有什么异样?!顾予茗在内心咆哮,折磨人的手段真是一点没变好吗?!
“哎呀,值大夜真是累啊!”沈亦则浓眉皱成川字,佯装非常痛苦。
见顾予茗并不为所动,沈亦则放在她手上的力气又加重了几分,甚至想要把她挽进胸前。
顾予茗神色大变:“你是病人你最大,我去去去还不行吗?”
接着飞也似的逃离了他的房间。
“记得,七点以后,你就不要回家了!”沈亦则对着她的背影大声说。
七点以后,这里就不是你的家了。
这五年,阿茗,谢谢。
然后,再见。
虹阳区。
还是那家进口超商。
顾予茗推着购物车,走到一半才恍然大悟,关于那张通话账单,沈亦则一个字也没交代。
于是边走边开始自言自语骂骂咧咧,开始细数多年来自己的心酸,讲着讲着也是差点把自己感动得潸然泪下。
黑啤仍旧放在货架的最高处,那个她跳起来也碰不到的地方。
顾予茗还买了些其他的东西,走上前去准备够的时候,发现货架下还站着一个年轻女人。
“那个不好意思,”女人背对她,所以她并不能看见她的脸:“可以让一下吗?我够个东西。”
女人退了半步,却还是在黑啤下面,似乎是在认真的挑选鸡尾酒。
顾予茗没再好意思打扰,到处又找不到服务员,只好小心翼翼地跳着。
不出意外地,黑啤很重,她和上次一样没能拿住,黑啤从货架滑落,蹭过旁边女子的头,直直落下。
然后顾予茗便听见呜咽的哭声,从那声音判断,她很伤心,应该是被她砸得不轻。
“对不起对不起。”顾予茗半跪在那女孩面前,不停地道歉:“你有没有怎样,都是我的错,我会陪你去做检查,我丈夫还是医生,我一定负全责。”
她揉着女孩的头,轻轻环着她脖子,不停地吹着气,却不知道,她这样的举动,其实让女孩更加伤感。
那年她差点被以源的曲棍球砸到,她也是用同样的姿势护住了自己。
十年了,顾予茗,我们是不是有十年没见了,可是你怎么好像一点也没变呢?
顾予茗接着轻轻撩开她散落的头发,却在看清楚她脸的那一刻,失去了理智。
“不好意思,我认错人了。”她为她片刻的失态道歉:“我…我先走了…”
“怎么?才刚刚说了要负全责,这个时候就想跑?”顾紫珊霸气地扯住了顾予茗。
“不是…”顾予茗口不择言:“我丈夫还在等我回家。”
“可是我等你回家已经等了十年了。”
顾予茗整个人跌坐在地上。
“你…是谁?”
顾紫珊把背包往顾予茗身上砸:“姐你混蛋,你说我是谁?”
见顾予茗还呆立在那里不说话,顾紫珊终于忍不住,一把扑进了她怀里:“你是不是这五年都还在咒我死,可是我偏要活得好好的气死你!”
她趴在顾予茗的肩头泣不成声:“你怎么就以为我这辈子非祝长庚不可了,你怎么就以为我会这么轻易让你成为家中独女,吞了我那份家产;你怎么就以为我不想你呢?”
顾予茗一直没有哭,因为她知道,这是梦。就像是灰姑娘的水晶鞋,过了十二点,童话故事就一定会结束。
直到她看见以源。。
“好啦,”谭以源悄悄抹抹自己的眼眶,扯开顾紫珊:“你快把予茗姐搂断气了!”
“以..以源。”她断断续续,她幻想了太多次妹妹还活着的情形,可从未是现在这样——这样幸福。
谭以源挠挠头,还带着大男生特有的傻气:“予茗姐好久不见。”
顾紫珊却瞪了谭以源一眼,觉得男友分散姐姐对她的注意力真是无耻,她扶正顾予茗的头,在她手臂上狠狠一揪。
“是真的是真的是真的,我活着我活着我活着。”重要的事情说三遍,这还是姐姐教她的。
见顾予茗还是一副不能接受的样子,顾紫珊也不再勉强,毕竟,一个在姐姐心目中已经死了五年的人,现在突然一下子这样诈尸,要是她她也觉得是见了鬼。
她轻轻抱着姐姐的头,像刚刚她对她那样:“姐,这五年来,发生了很多很多事情,可是没关系,我们有足够多的时间可以慢慢来。”
“也不要说对不起,”顾紫珊连忙堵住了姐姐的口:“姐,你真的做到了,我如果不是因为真的恨你,就不会活到现在。”
她带着父亲给她的第二次生命,接他的大女儿回家。
感谢上天带给她这道关于团圆的旨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