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她曹苁茳的室友，总是会出现特别多的状况。苁苁看见依云探寻的眼神，就什么都明白了——依云在怀疑她。

准确的说，是怀疑顾清朗。

当然，她有充分的怀疑理由。本来么，顾清朗对于自己的爱就是毫无道理又没有任何理性可言的，为了她毁了别人对于顾清朗来说根本就是没有什么好纠结的正确的事情。可是，这样就真的是正确的吗？

苁苁不去想这种事情。顾清朗对自己，已经是好的不能更好了，自己除了感恩，不应该有其他任何一条路可以选择。

依云看着苁苁的表情，她看的很认真，但是不行——她看不懂。那表情只有安静的落寞，温柔的侧脸里有一种悲凉的甜蜜。她迟疑着，她在思考。

依云等不及了，她忐忑的问：“苁苁，你最近有和顾清朗联系吗？”

苁苁抬起眼睛看着依云，眸子里都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安静。她轻轻的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去问问他。”

依云没有说话，看着苁苁拨通了电话。顾清朗很快接起来，是雀跃的语气：“苁苁，我就想着你会给我打电话，你居然真的打了！”

“清朗……”苁苁觉得这不是说依云事情的好时机，但是看着对面依云灼灼的目光，她只好说下去，“依云被开除了。”

电话那头停顿了一响。

苁苁听见顾清朗冷淡的声音：“所以——你怀疑我威胁了校领导。”

“我不是……”

“然后，你想让我放了她，即使知道我是对你好，但是你觉得我的手段太冷血了。”

“清朗……”

“我会的。”

电话被挂断了。

苁苁看着手机，一时说不出话来。她明显感觉到了顾清朗的怒气，她不是第一次发现和顾清朗之间有些无法解决的问题，但是当这个问题顾清朗也意识到了，当这些事情清清楚楚的横亘在他们中间的时候，苁苁无从下手了，没有顾清朗的帮助，他们的关系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调节。

苁苁突然想起包千尚来。

还记得那时，也是因为小小的矛盾，闹到现在还无法释怀。究竟是因为自己太幼稚搞砸了一切，还是因为刚好都是巧合？

苁苁想了一会儿，不管几个室友的好奇眼光直接走到阳台拨通了徐藤的电话——“徐藤学姐？”

“我在医院。”

“感冒了吗……”

“小地瓜一直高烧。我现在找不到日天，一个人在医院。”

什么……苁苁愣了一下，她毫不犹豫的挂了电话再次拨通了顾清朗的电话。电话响了很久，苁苁有些怔怔的听见那头传来“你拨打的电话现在无法接通……”

清朗他……不接自己电话了吗？

苁苁还在想着现在要不要赶快打车去找徐藤，顾清朗的电话已经打过来，声音闷闷的:“我猜你还是不打算哄我，只是发生了新的需要处理的事情。”

顾清朗这话她没法接，但是事关重大，苁苁带着愧疚还是告诉了顾清朗整个事情。顾清朗的反应非常快：“我现在就在你学校附近，五分钟后你在楼下等我，我们去找徐藤。苁苁放了电话就往外走，姗姗在外面提醒她：“……你还没换拖鞋！”

但是谁也没想到，一切还是太迟了。

顾清朗和苁苁到了医院，刚刚好看见急诊室外，医生沉重的脸色，和面如死灰的徐藤。

苁苁做梦也想不到，小地瓜，那个可爱的很喜欢滴口水的软萌婴儿，竟然就这样去了天堂。从高烧起来到最后离开这个世界，只用了短短几天，孕育一个生命是何等的艰难，摧毁她却是这样容易，最终只留下一地鸡毛。

徐藤接到死亡通知单以后就再也没说过一句话。任日天已经联系上了，他在山里参加一次野外拓展，是他跟徐藤申请了很久以后才去的，整个拓展不过一周，他接到电话之后只说自己会马上开车过来，就急匆匆的挂了。

苁苁看着徐藤，直直的坐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面无表情。顾清朗没有试图跟她说话，甚至把饭菜和饮水只放在她的旁边而没有去招呼她去吃。电话也被他拿走交给了苁苁，反正徐藤听见电话响了也是毫无反应。一切被顾清朗冷静的处理着，苁苁某一个时刻在想，顾清朗是个毫无感情的动物吗？还是这理智，就是能这样强大的暂时束缚住任何的情感，让自己无时无刻不至于崩溃。

叮叮叮——

徐藤的电话响了。

苁苁看见上面清清楚楚的包千尚三个字，不知道该不该接起来。顾清朗此时出去买毯子了，她犹豫了一下：“喂，我是苁苁。”

“……苁苁，徐藤她怎么样了？”

苁苁谨慎的看了徐藤一眼，起身走远。“不太好。事实上，是很不好。”

“小地瓜真的走了？”

“嗯，你要回来看看她吗？徐藤学姐到现在还没有说话，也没有喝过一滴水、吃过一粒米。她一定是伤心过头了。”

“我明天回崇玉市，徐藤看起来很开朗，其实这打击她受不了。任日天还不够成熟，顾清朗呢？他在不在？”

“清朗已经在处理了，现在都是他在做主，日天和其他人还没有过来。”

包千尚的声音听起来有一点萧索：“顾清朗在就可以了，他永远不会出问题。明天见，苁苁。”

明天见，苁苁。

这句话好像一下子把她带回了高中。那时候的他，就是这样看着她，开心的对她说明天见。不同于顾清朗的宠溺，包千尚的眼神里少了一分情深似海，多了一点少年因少女而莫名兴奋的样子，让他的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司机在楼下了，你整理一下就下去，我今晚在这里陪徐藤。”

听见这个声音，苁苁猛然回头！

顾清朗正看着她。眼神里没有一丝感情，声音却是一如既往的温和。但不知怎么回事，苁苁觉得这个温和里面带了一分莫名的疏离。她慌乱的解释说：“是包千尚打给徐藤学姐，明天……”

“我不关心。”顾清朗转身要走，苁苁下意识去拉他一只胳膊，却被他轻易的挣脱了。那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情，但是很明显，顾清朗并不希望与自己有任何身体上的接触。

不是错觉，自己和顾清朗之间绝对出现了什么，不是自己在乱想。苁苁看着他一步步走远，心里没来由的一阵慌乱。

苁苁就维持着这样的心乱如麻，直到被送回家里。妈妈早就望穿了门口那条小路，看见苁苁从顾清朗的车上下来，她怔了一下，才忙着去开门。门外的女儿努力装着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妈，我好饿。”

做妈妈的赶紧去厨房下了一碗面。现在的家里已经不会常备牛肉汤和羊肉汤，只有清水煮的挂面。妈妈心疼女儿，给她卧了一个蛋，白白净净的点了两滴香油的鸡蛋面端上来，苁苁拿起筷子吃了一口，眼泪就忍不住掉在了碗里。

妈妈装作没看见，只回头在出租屋的小小洗水池子里在锅子里放上洗洁精。女儿长大了，很多事情自己不再方便问，但是关心女儿的心还是一直悬着，在欲言又止中，她听见苁苁说：“妈妈，我好失败。”

妈妈没有回答，只兀自把一只锅里的水珠擦拭干净。苁苁的声音又发出了第二个问题：“妈，你说男生他们在想什么？”

“我们苁苁交男朋友啦？”

“嗯，一个很厉害很厉害的男生，几乎无所不能……这让我觉得很不真实，他太优秀了，也太冷静了，我无法产生认同感。”

妈妈淡淡的说：“你才21岁。”

苁苁一下怔住了。

“他又能有多大？就算是你爸爸，在大的打击面前一样手足无措。男人有小孩子的一面，两个人在一起，总要相互体贴相互安慰。他为你做了很多事情，而你心里却只有对这些事情的认不认同。你又为他做过什么呢？”

没有。

苁苁第一次惊觉——自己没有为顾清朗做过哪怕一件事情。她甚至可以说，为了包千尚自己还做过一顿爱心便当，但是顾清朗，他从没得到过自己哪怕一点一滴的关怀，就算是亲密接触这件事，都是自己基于自我认同的要求。

苁苁的内疚心泛滥了，却听见妈妈继续说——

“但是，爱情不是愧疚。”

苁苁睁大眼睛看着妈妈，面色如水的安定。

“缘分很宝贵，但是总要敢于告别错的人。如果太累，放手了也没有关系，但是要想清楚了再做决定。苁苁，你想清楚，虽然你年轻，但是妈妈比谁都迫不及待的希望你有一段安稳温馨的感情。而爱情，就是非你不可，依赖和信任毕竟不是爱。”

爱情，就是非你不可，依赖和信任毕竟不是爱。

一瞬间，真的就只是电光火石的一瞬间，苁苁的脑海里骤然闪现了一个她以为自己不会想到的人。

包千尚。

我告别的人，真的就是错误的吗？

我依赖的人，难道只是习惯吗？

所以——是我依仗着顾清朗的浓情蜜意走出围城，而现在，才来面对自己的真心？错的人，对的人——

我对你，是爱还是依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