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看了看下眼前憨厚的霍凯南，他说这话应该没有骗我的意思。那次去的时候他并不在家，原本我们也没有见过面，他自然不会想到，我居然还记得那儿有个表叔。“那我现在…该怎么称呼你呢？”

霍大哥憨憨的笑了笑，“还是叫霍大哥吧，这样习惯点。”

“呃…”

屋里陷入寂静，我们应该是彼此想着属于自己的心事，或许都想问对方点什么，但谁都不愿意先开口。

“你…”

“你…”

我们俩异口同声的开口，打破这种宁静，然后相视一笑，霍大哥先开口说：“你先说吧。”

“霍大哥，你现在能告诉我，上次我喝多了的时候，都和你说过些什么了吗？”我想要先确定，我到底有没有把我妈已经去世的消息告诉他，然后再想接下来怎么问。

“斯…”他倒吸了一个凉气，迷上眼睛思考了几秒钟，说：“时间过的太久，我都忘了。”

看得出来霍大哥是有意在瞒我，或许他知道这件事在我心里留下的阴影，他不愿意再次揭开我的伤疤。为了打消他的顾虑，我尽量用比较轻松的口气，说：“没事，你尽管照实说吧，都过去了这么长时间，我不会再伤心的了。”

他这才押了口茶，开始说：“那天你扑在我怀里哭得昏天暗地，不停的向我复述你在出事之前有多么幸福，你说你还没来得及让你母亲过上好日子，她就走了...”

“你是因为看我当时可怜，才决定帮我？”我继续追问道。

“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感觉你像倪敏，但我不敢确定。那天你的哭诉，让我知道她已经离开了，但我又不知道该怎么来告诉你我是谁。”霍大哥深情有些凝重的说：“对了，她是怎么走的？”

我咬了咬腮帮，紧闭下眼睛说：“自杀，她一直患有间接性精神障碍。”

“精神障碍？”霍大哥双手捧头，往上吹了几口气，深情里满是些惋惜和自责。“那年她把你送到我们家来，也是最后一次见面。其实都怪我，怪我...”

“怪你？”我有些费解，但心里又有了期待，看来他们还真的是有一段故事。

“说起来我也很愧疚。”霍大哥大概明白我来找他的目的，渐渐的打开了话匣子：“倪敏比我要小两届，我知道她喜欢跳舞喜欢唱歌，我甚至想过等她两天跟她一块上艺校。但我是长子，家里等不了。上完大学分配回了秀山县政府，做一个小小的科员，但是我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倪敏那儿，我想在她大学毕业之前，创造好一些条件，让她能够选择回秀川。”

见霍大哥开始回忆，我托着下巴，安静听他讲述。

“她大学毕业那年，我通过努力工作上也有了起色。我是个比较传统的人，虽然那时候自由恋爱已经很普及了，但毕竟是县城，我想要尊重她的家人。所以我找了媒人去她们家提亲，当时媒人回话说她家人也很满意我的条件，不过得等她毕业回秀川后再正式见面。情窦初开我，那天兴奋的一晚上都没睡好觉，我就想着迎娶她那一天会是什么样子。”

这样一来，倪向天所说的应该就不假了，当年外公的确应该是给她安排好了工作和对象。当然，我没想过这个对象会是霍大哥，“我妈知道你喜欢她吗？”

“不知道。”霍大哥苦笑着说，“上学的时候我觉得太早，太不成熟。后来就接连不断的错过，再错过。”

“那她毕业的时候你为什么找她呢？”

“当时我觉得，她应该不认识我。”霍大哥接过之前的话，继续说：“当时我以为她毕业后就会真的呆在秀川了。哪知过了段时间，媒人又来找我，说她执意不愿意留在秀川。其实就像你说的，那时候我真的想去找她，告诉她我一直在秀川等她。”

没想到看起来沉稳的霍大哥，从年轻的时候就这样的内敛，如果他的性格中多少有北哥那样的外向，我想或许又会是另外一个结局。当然，如果是另外的结局，那自然也不可能再有我了。

霍大哥接着说：“但我还是没有那样做，我觉得尊重她应该是最好的选择。我觉得她家在秀川，她一定还会回来。这一等就是两年，我也通过努力当上了小官，听说她回来的时候，我心里还在想，终于有了可以向她交代的事业了。可是和她一同回来的，竟然还有肚子里的孩子，在那个年代，恐怕真的还没有几个人能接受这样的事实。”

说到这儿，霍大哥似乎还有自责和内疚，他转头看了看我，“要是我当时能知道是今天这样，当时我一定不会那样做！”

想起倪向天说过对象提出的条件，我问道：“当时你是让她孩子打掉吗？”

“你怎么知道？”霍大哥有些吃惊。

“上次我们一块回青山，你应该知道我回了一趟秀山。在我妈身上，我有太多的疑点没弄明白，甚至在她去世的时候，我都不知道她从哪儿来，亲人在哪儿，我的亲生父亲又是谁。”

“对不起...”我分明看到霍大哥的眼里闪烁着点点泪光，他连忙眨巴两下眼睛，把我揽过去靠在他肩膀上，“如果当时我不那么愚昧，再开明一点点，或许...”

我能理解，像这样的情况，真的不可能有几个男人能做到。即使爱那个女人很深，也不大可能接受她带着孩子嫁给自己。更何况，当时的霍大哥还前程无量，又没有结过婚，甚至从来都没有恋爱过。

“我想过她不接受我，我也想过她会嫁给别人，但我从来没想过，她会只身带个孩子回来。我一时也慌了神，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才会让媒人转达那个话...没想到，从这之后很长时间就没了她消息。”

“那你们后来...？”我其实想问，如果真的没了消息，为什么我妈在那个时候，又会把我送到霍大哥那儿，而不是送去吴姨家或者其他地方。

“后来是因为有次到青山开会，在街上不经意碰到了她，那时候离她消失，也有11、年了吧。再见到她的时候，我才觉得自己曾经是错过了，所以上前叫住了她，令我没想到的是，她竟然认识我。”

“你不是从来都没有告诉过她什么吗？”我也有些费解。

霍大哥并没有继续说下去，他起身往我们各自的茶杯里加了点水，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肚子点燃，吞了好几口眼圈，才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摇摇头说：“我没想到会是徐静芝...”

“Alince？”

“我和徐静芝住一个院子，一直关系都比较好。她和倪娟是同学，也是关系很好的姐妹，而我喜欢倪娟这事，也只给她一人说过。

再见到倪敏的时候，她问我的第一句话就是‘你和静芝的孩子，都该上初中了吧？’

我当时没大明白她的意思，倪娟怀孕的事给我打击太大，和徐静芝结婚以来我从来都没想过要孩子，而且我们婚前也都说好不要的。但她忽然这样问，我还是有些奇怪的多问了一句，‘谁告诉你的？’

倪敏当时还当着老朋友的样子和我开玩笑说，‘别忘了我和静芝是那么多年的同学啊，当年我们高中毕业的时候，她都告诉我怀孕了，要不然以她的成绩，怎么可能不上大学？’她说这话的时候，眼里还有些不甘。”

“Alince是不是一直喜欢你？”此刻的我和霍大哥，就像是老朋友一样，我在倾听他讲述过去。

“是啊，当时徐静芝不念大学，直接就去顶了班，所以我也没多想。倪敏消失的那几年，也都是她陪在我身边，像个妹妹一样照顾我。她经常在我耳边说倪敏又结婚了，她不会回来之类的话。慢慢的，我也觉得不如就和她结婚吧，也免得再去爱其他的人。可我怎么也想不到，徐静芝竟然有那么多心眼，这一切都是她策划和破坏的。回了秀川后，她可能也感觉到了我的变化，后来有次喝多了酒，我不经意又质问了她。她做的这件事，实在给我和倪敏，都带来了不小的伤害。”

“你的意思是，我妈当年还可能喜欢过你？”

“是...离婚后，徐静芝亲口告诉过我的。她们毕业选学校的时候，倪敏和她商量是选自己喜欢的艺校，还是选我当时读的大学。徐静芝告诉倪敏，她怀了我的孩子...”

按霍大哥所说他们见面的时间，应该是我10岁左右，而我记得吴姨说过，那时候我妈老在她面前提，我亲生父亲就快要回来了。如果我在我妈当时的情况，我也一定不会在霍大哥面前承认什么，毕竟这些事都过去了10年。

一转眼霍大哥从青涩变成了现在这副遇事不惊的样子，即使再说到徐静芝，他也没有了半点怨恨，或是聊到我妈，他除了惋惜也没了过多的不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