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子看到了部队发起总攻的信号弹，对大家喊道：“同志们，我们的总攻开始了。敌人的榴弹炮哑火了，看来张教官他们也得手了，快点打扫战场，我们押着俘虏撤！”

郑郁风也指挥着大家迅速清理战场，准备撤退。就在他弯腰准备去捡起一杆枪时，不远处的猴子猛然发现屋子的一个角落里伸出来一杆枪，枪口正好对着郑郁风。猴子大惊，大喊道：“小心！”飞身扑过去，撞开了郑郁风。

但是敌人的枪已经响了，子弹从猴子的胸前穿过，猴子翻倒在地。郑郁风很快反应过来，在地上一个翻滚，持枪对着敌人开枪的位置射击，敌人当即被击毙。

“猴子！”郑郁风大叫着把猴子从地上扶了起来，但是猴子已经晕了过去。郑郁风拿出急救包给猴子伤口进行了简单的处理，一下把猴子背了起来，找了一辆尚未被炸毁的吉普车把猴子放了进去。

三娃他们见猴子受伤了，都急忙围了过来，大喊着：“队长！队长！”

郑郁风大声命令道：“我先送猴子去医院，你们快速打扫战场，押着俘虏撤！”说着猛踩油门，吉普车发疯似的冲了出去……

因为正在打仗，军部医院里一下喧闹了起来，不停地有伤员被紧急送过来。郑郁风的车直接冲到了手术室外面，一个急刹停了下来。郑郁风一把抱起了猴子，快速朝着手术室里冲，口里大声喊着：“医生！医生！”

一个护士在门口拦住了他：“同志，里面正在动手术，现在没有空闲的医生可以安排手术了。请你在外面等一会。”

郑郁风完全没有了平日的冷静和风度，冲着护士大声吼着：“人都要死了，你还要我等一会，告诉你，他是战斗英雄，不能让他死！”

护士也急了：“你吵什么呀，到这里来的都是战斗英雄，说了现在医生都在动手术，你怎么不讲道理呢？”

“你让开！”郑郁风抱着猴子就要强行往里冲。

护士急得眼泪都出来了：“你现在不能进去！”

“怎么回事？”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闻声赶了过来，这人看上去50多岁年纪，应该是个医院的领导。

“这里是军部的医院，为什么见死不救？”郑郁风大声质问。

护士哭着说：“院长，这人不讲道理，我跟他说了现在医生都在手术台上，要他在外面先等一会，他硬要往里冲。”

院长刚要说话，又一辆吉普车急停在了手术室门口，车上跳下来几个人，最前面那个就是严可。严可快步走到郑郁风面前看了一下猴子，一脸焦虑地回头对院长说：“院长，我是7师参谋长严可，这个伤员刚刚完成了端掉敌人‘海豹团’团部的任务，军首长指示一定要全力抢救，特意要我过来看看。”

院长略微迟疑了一下，点点头说：“好吧，我亲自给他动手术。”马上转身对后面的护士说：“小李，马上安排手术！”

郑郁风焦急地在手术室外面来回踱着步。严可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说：“放心吧，有院长亲自给他动手术，不会有事的。”

郑郁风说：“首长，你怎么知道猴子受伤了？”

严可说：“是三娃他们用敌人的电台给指挥部发了紧急电报，军首长都知道了，要我即刻过来看看。你们这次行动非常成功，击毙了伪军团长，还俘获了一个副师长和一个美国军事顾问，立了大功了。由于‘海豹团’的指挥系统被你们摧毁了，其他几个小分队又把美军的榴弹炮营和伪军的多管火箭炮连给毁掉了，大部队已经顺利歼灭了‘海豹团’。”

“可是……猴子他……”郑郁风并没有完成任务后的喜悦，他现在最担心的事情就是猴子还能不能醒来。

和郑郁风一样，‘猴队’所有战士们都牵挂着猴子的安危。他们完成任务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往军部医院跑。

余果他们赶到手术室外面时，猴子的手术还没有完成。郑郁风一屁股坐在走廊的石阶上，头埋得很低，双手抱在头上，看上去极为焦虑。

“郑教官，队长怎么样了？”大家着急地问着。

郑郁风无力地抬起头来，看到同志们都过来了，勉强地笑了一下说：“大家不用担心，院长在亲自为他动手术，不会有事的。”

余果着急地问：“怎么这么久还没出来啊？”

郑郁风慢慢地站起身来，回头朝手术室望了一眼，再转过头来时，眼眶是湿润的，他嘴巴动了几下，终于还是没有说话。

这是阿珠第一次看到郑郁风这样悲痛的样子，完全没有了平日的果敢和坚毅，她知道，郑郁风的内心在承受着巨大的煎熬。和林一凡一样，猴子受重伤又是为了救他，他不希望他们为自己付出这么大的代价，这种爱护让他难以承受，甚至觉得自尊心都受到了伤害。

郑郁风默默地离开了手术室门口，一个人茫然地走到了医院的院子里。阿珠连忙跟了上去，但是她也不知道说什么话来安慰郑郁风。只好就这么跟在后面，静静地看着他。

“我真没用，为什么总是要连累别人？”郑郁风自言自语地说着。

“这只是意外。”阿珠走到郑郁风身旁，小声地说：“没有人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战友出现危险而不管不顾。”

“那为什么出现危险的人总是我？”郑郁风情绪激动地说。他眼里闪烁着泪花，看着阿珠说：“阿珠，你告诉我，我是不是很让人失望？”

阿珠看着郑郁风，认真地说：“郑郁风同志，在同志们眼里你一直是一个优秀的教官，也是一个出色的军人。这是打仗，随时都可能出现意外，谁都有可能出现危险。如果当时出现危险的人不是你而是猴子或者其他任何一个小分队的同志，我相信你也会毫不犹豫地冲上去救他。”

郑郁风沉默了，他知道阿珠说得没错，在战场上谁也不会眼睁睁地看到战友面临危险而不管不顾。但是他还是不能原谅自己，猴子是因为救他才受伤的，如果猴子真的醒不过来，那么他也可能跟猴子一样，因为郑郁雄舍身救他而一直承受着巨大的心理负担。

“医生，我们队长怎么样了？”

“医生，我们能进去看看我们队长吗？”

手术室门口传来一阵争先恐后焦急询问的声音。郑郁风激动地说：“医生出来了，快去看看！”说着急忙往手术室门口跑去。

郑郁风冲过来一把抓住了院长的手说：“院长，他怎么样了？”

院长因为长时间站在手术台上紧张地手术，已经非常疲倦了，他擦了一下额头上渗出的汗，回答说：“子弹从纵膈穿过，就是心肺之间的一段空隙。经过手术，暂时没有了生命危险，不过还要观察一段时间。他伤得很重，等情况稳定后还是要送回国内继续治疗，不可能再上战场了。”

大家松了口气，在这样的情况下，只要能活下来就是不幸中之大幸了。

完成了这次直捣“海豹团”团部的任务后，“老虎营”的战士们除了每天基本的训练外，进入了短暂的休整期。余果他们便也有了一些空闲的时间，除了经常会去医院看望猴子外，余果还会在叶子空闲的时候偶尔找她聊聊天。

“你们这次端掉敌人‘海豹团’团部的事情已经在《火线报》登出来了，在部队官兵中引起了很大反响。我听说是你亲手击毙了伪军的团长，你为什么不接受我的采访，也不让我说是你击毙了敌人的团长呢？”叶子好奇地问。

余果认真地说：“叶子，我们执行任务时都是团队行动，我只是这个团队中的一个狙击手，击毙敌人的重要目标是我的职责。在这个团队中，少了谁都不行，少一个人都会影响到我们的战术安排。尤其是这个团队的指挥员，他是整个团队的灵魂，也是这个团队中最重要的一个人。但是，我们这次执行任务时猴子受了重伤。在我们的团队中，指挥员的安全都不能保证，这是一个不能被原谅的错误。我觉得我应该要对这件事情负很大责任，作为一个狙击手，不能有效地清除可能存在的危险，这是一种失职。”

叶子惊讶地看着余果，他没有想到严格的训练和战火的考验可以让一个年轻的战士这么快地成长起来。短短几个月的时间，竟能让他的思想成熟得这么快。叶子问道：“余果，你们会一直留在‘老虎营’吗？”

余果说：“应该不会，现在一直都是打打停停，停停打打，打仗的机会越来越少了，但是敌我防线上的对垒情况却越来越复杂，一直摩擦不断。我军的‘冷枪冷炮杀敌活动’也开展得如火如荼，不出意料的话，我们不久又会回到我们原来的阵地上去。”

“回上甘岭？”叶子问。

“对，回上甘岭。”余果回答。

“那你们什么时候回去？”叶子问。

余果说：“现在还不知道，应该快了吧。首长已经跟我们打过招呼了，要我们随时做好重回前线的准备。”

叶子点点头说：“嗯，到时候说不定我也还会到前线来采访的。”

“好啊！”余果高兴地说。想了一下，又说：“不过我不能再带你上狙击台了，太危险了。”

叶子“咯咯”地笑起来，看着余果说：“又不是没带我上过狙击台，怎么现在倒怕了？你不是最好的狙击手吗？一定不会让我出事的，对不对？”

余果却没有心情开玩笑，他认真地看着叶子说：“狙击手在面对对手时，生死就在一瞬间，我连自己的生死都把握不了，更不能保证你的安全。”

叶子被余果的严肃神情吓住了：“开个玩笑嘛，那么认真干什么？”

余果叹了口气说：“我到朝鲜这几个月，看到了太多的战友在身边倒下。现在我更能体会老班长的心情，他总是担心着我们哪一天突然就会倒下，不再醒来。到现在我都没敢把猴子受伤的事告诉他，就是怕他太伤心。战争太残酷了，开不得玩笑啊。”

叶子没有再说什么，她是一个在战争中失去了父母的孤儿，怎么会不明白余果说的道理。只是这样的话她不希望由余果说出来，她希望站在她面前的余果永远是那个简单、乐观的年轻士兵。（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