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可铟一如既往的到驾校练车。

早已等得焦急的彭教练主动招呼她到一旁无人处，笑眯眯对她说：“小秦，考虑来考虑去，这次的1号位还是给你更合适。”

什么什么？不是她幻听吧？秦可铟情不自禁的挖了挖耳朵，然后，指着自己的鼻子重复道：“我？”东张西望一阵，追问对手下落，“刘华玲呢？”

“她？刘华玲的技术还不过硬，估计去了也是丢人现眼……我让她下次再考。”彭教练不耐烦的挥手，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转而，压低嗓子叮嘱她，“不过，这事暂时别对外说。车上其他人都眼热这1号位！”

秦可铟眨眨眼睛，忍不住问：“为毛给我？”

“姑奶奶，瞧你这话问得？！”彭教练没好气瞪了她一眼，“市交警队大队长跟校长直接打的招呼！”边说，边冲她伸出大拇指，“你关系真牛B！”

啊啊啊，她秦可铟几时有了这样硬的后台？望天……

***

十天后。

包括秦可铟在内的一百二十名安顺驾校学子赶往三百公里外、位处XX地的路考中心赴考。

秦可铟斜倚着窗，看风景。窗外不时飞驰过挂着省内各市驾校牌照的学员车，前进方向皆是XX地。前看后看，赶考车绵延不绝。她忍不住大发感概：“这么多赶考车？！路考中心非赚暴不可。”

“谁叫有钱人越来越多？私家车越来越普及呢？”彭教练难得的幽默了一小把。

***

下午两点五十分。

路考中心的高音喇叭响起，一个普通话不怎么标准的威严男声开始喊话：“请注意请注意，路考即将开始。请各练习车辆在五分钟内退出考场。否则，取消考试资格。”

秦可铟听到这开考宣言，血液倏地沸腾起来，手心沁汗，心里又紧张又激动——酷暑高温苦练数月，终于迎来了这“一考定驾照”的*考核时刻！

***

回到操场，彭教练立马飞奔下车。一会后，一手拎一个大塑料袋走回来。他一股脑儿把两袋子塞进副驾驶座前的暗格里，随即严肃认真的强调道：“这是给考官预备的礼物，不准乱动。我先去点卯。”

彭教练前脚离开点卯，韩老板后脚就偷偷打开暗格偷看礼物——塑料袋口扎得死死的，只隐隐看见两瓶矿泉水、四包槟榔、四包中华烟。

一车六人忍不住热议起来：

“靠，我们六人凑了三千六百元，就买这点破东西？！骗小孩过家家呀？”

“这点薄礼怎么收买考官？连我都看不上。”

“剩下的钱哪去了？……是彭教练私吞了还是打红包了？”

“我猜是教练私吞了！丫的，心真黑！”

“不可能吞那么多吧？！老彭说得那么信誓旦旦，应该是打红包了？”

“……”

一时之间，众说纷纭，谁也说不服谁。

正当一车人讨论得起劲时，考试中心的喇叭再次响起：“注意啦，请今天下午参加考试的学员们马上到操场右侧集合，要点名确认身份。下面，宣布一下参考车辆的车牌号……”

彭教练不知又从哪里冒出来，催命一样：“快快快，你们六人去集合，我把车子开到指定位置。”

秦可铟等六人再也顾不上剩余礼金去向，匆匆跑到操场右侧，点名、查身份证、对照片、签字参考。

***

下午三点四十五分。

秦可铟晕乎乎的推开驾驶座车门，绕到车屁股后，冲下车的2号考生弱弱一笑，轻声送上祝福：“加油！”，钻进后座厢，靠在车壁上闭目沉思，脑海里像电影倒带一样回放考试细节……

“1号考生。”像矮弥勒佛一样可亲的男主考官中气十足的喊。

“到。”秦可铟神情悲壮，大有“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还”之势，决然毅然走向未知的考场……

车缓缓开到考场的起跑线，止步。

秦可铟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按照考试指引，先装模作样探头探脑一番，再一本正经说：“报告考官，一切仪器检查正常，请指示。”

【画外音1——此时，恰好听到2号考生说：“报告考官，保险带坏了，没法系！”

秦可铟一拍大腿，MD，竟然因紧张忘了报告这事！还眼睁睁说什么“一切正常”？！天大的乌龙！眸中写满悔恨，十指绞扭。

其余四学员无比同情的看着她，以口型安慰她：“没事，小毛病！应该不会影响打分。”】

主考官机械式应答：“走。”

秦可铟老老实实的按照“一踏二挂三打四鸣五松六起步”原则，来了个标准起步。

顾不上油门轰天响，在五十米内快速将档逐档加进五档……

突地，听到主考官发出指示：“五减三。”

秦可铟哪敢怠慢，赶紧把手动档从五档抢到三档。

“前面，过单边桥。”

这环节可是秦可铟的拿手好戏！

减到一档，摆正车头……车盖上最右的那条线对准单边桥……右前轮自然缓缓碾上桥头……留意右后视镜……车正不怕轮歪……右后轮自然顺利上桥……目不斜视，直线驾驶……

完美过桥，轻舒一口气……

【画外音2——大意失荆州

刚下单边桥，秦可铟不知发了什么混，竟犯了一个从未犯过的低级错误——后续加档中，竟捞了一次空档。

上帝保佑，主考官貌似当时没留意。她暗自庆幸。可是，坐到后座厢后，她才知道，她的侥幸有多离谱！单独坐第二排、一直绷着脸的冰山副考官虽不吭声，却凭借身高、位置优势把考生的点点滴滴都看得一清二楚。可以这么说，主、副考官一前一后，对考生实行全方位、无死角的考察。

发现这一新大陆后，秦可铟再也没法心安，一直忐忑不安——会高抬贵手让她过？还是会铁面无私卡她？】

主考官发了新指示：“前面柱子，定点停车。”

1号位之所以抢手，是因为考试内容少。唯一的难点是要求停车的定点位置带了点弧度，不易把握距离。

在前一个小时的热身运动里，秦可铟老在这地方犯错。所以，一直有点小阴影。利用离合器和小油门，轻轻滑向柱子……主考官目不转睛的盯着车前方……上帝保佑，她非常顺利的完成了50cm定点停车任务！

主考官微笑颔首，道：“好，2号。”

***

下午四点四十五分。

秦可铟六人从设在山腰的考场回到平坦的操场，恍若隔世——六人开同一辆双环车，在一条高低起伏环形路的六个路段，演绎着不同的精彩和错误。

主考官笑眯眯的举起手里的成绩单，说：“下面，宣布合格人员名单！”

六人齐刷刷挺直腰板，正襟而立，竖耳倾听，生怕漏了自己的名字。

主考官扫了六人一遍，和副考官对视一眼，继续笑道：“嗯，非常高兴。除了5号学员韩立明外，其他五人全部通过！恭喜你们五位！”说罢，带头鼓掌。

冰山副考官也微笑鼓掌，竟是帅哥一枚。

秦可铟等五人先一愣，立刻醒悟，拼命为自己和同一条战壕里的成功战友鼓掌。辛苦了那么久，终于看到写着自己名字的驾照在前方深情呼唤！这怎能不令人兴奋？！

唯一的失败者——韩老板哭丧着脸，走向前，拉着主考官手臂，哀求道：“主考官同志，我做生意的，考一趟不容易。你看能不能通融一下？”

主考官义正言辞，斥道：“通融？怎么通融？你起步死火、过桥掉桥。回去练练再来，省得将来闹出人命。”随后，对另五人正色道，“你们五位虽然过了，但需要改进的地方不少。在此，我不一一点破。请大家随时谨记八个字——生命无价，小心驾驶！”

五位准司机摆出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点头如捣蒜。

***

得知学员成绩后，彭教练意气风发，满意之至——他的门徒路考通过率为83.3%！通过率为当天下午参加考试的五台车之冠。按驾校内部奖励制度，过一个学员奖200元。他当天下午进纯账1000元。这钱来得多快！

彭教练和蔼可亲的问：“住一晚再走？”

秦可铟等五人齐齐摇头。

“吃饭走不？”彭教练又笑着提示，“不过，路考中心的饭菜又贵又难吃。”

“路上饿了再吃。”整齐划一的回答。

彭教练眉开眼笑：“好，思想统一就好。上车，回A市！我也不爱在这久呆。”

车缓缓驶出操场，把西斜的太阳、红旗飞扬的环形考场、正浴血奋战或排队静候的考车们全抛在身后，踏上归途。

返程的气氛迥异于来时。

一行人心情轻松，有说有笑。

彭教练得意洋洋，唾沫横飞：“跟我没亏吃！哪一回，我这车的通过率不是前三名？！你们凭良心说，我总结的考试心得是不是很管用？”

五人忍笑，集体点头：“嗯，很管用。”

“跟你们说，别小看只有这几条。那可是我摸爬滚打出来的经验！其他教练就没这样实用的总结，所以，他们手下的学员成绩总不如我。”彭教练自吹自擂道。

“彭教练，我就是朋友介绍，冲你名气来的。”学员甲笑嘻嘻说。

“下次，有朋友想学车，直接打电话给我。我跟校长打招呼，省200元学费没一点问题。”彭教练大声道。

“……”

挨路考中心一带，手机信号不连贯，通话效果极差。

秦可铟一边拍教练马屁，一边用手机群发短信给亲朋好友——“本人不才，于X月X日X时X分顺利通过路考！”

各种贺喜短信如雪花般飞来。

云瑉亦发来贺电：“恭喜！什么时候回？”

“正在回家路上。”秦可铟回了短信。

“车程多久？”云瑉又问。

“如顺利，九点左右到A市。”

***

一路风驰电掣。

晚八点十分。

彭教练突然开口：“饿了没？找地方吃饭吧？”

五人互看一眼，异口同声道：“一切听教练的。”大家心知肚明，这是最后的谢师宴。

这最后的晚餐可让秦可铟等五人长了见识——路边的山寨酒店，大排档式装修，平淡无奇的六菜一汤加一条芙蓉王香烟，账单是一千五，人摊三百人民币。事后，有学员八卦，这些路边饭店皆与驾校教练有长期合作关系，宰学员没商量。

秦可铟有点晕车，随便扒了两口饭，敬了教练一杯饮料，就声称吃饱而离席。

正在饭店门口晃悠的时候，秦可铟接到云瑉的电话：“哎呦，总算通了。可铟，现在到哪了？吃饭没？”

“刚问教练，说是XX地……前面有一块大指路牌。我瞅瞅，离A市还有八十公里。”秦可铟笑盈盈道。

云瑉在那头听了直发笑，和人碰了一下茶杯，又问：“你们走哪条路？从哪下高速？”

“走XX高速，准备从机场高速下……问这干吗？”

“等会就知。”云瑉轻笑，挂了电话。

这人搞什么？弄得神秘兮兮的。

四十五分钟后。

秦可铟的手机再次在黑暗中唱歌，一看来电显示，又是“云瑉”两字在闪烁。

“到哪了？”云瑉心情愉悦的问。

“啊，不认识。”秦可铟捂着话筒问了彭教练后，回答，“快下机场高速了。”

云瑉又问：“经过XX收费站吗？”

“……嗯。”

“哦，我的奥迪在收费站右边等你。”

啊啊啊，他说什么？秦可铟半天才反应过来，挤出一句话：“……你来接我？”

“嗯。”云瑉云淡风轻道。

秦可铟心里明明很高兴，却轻哼了一声，口气略酸：“不要跟谢千金喝茶么？”

“……喝什么茶？”云瑉茫然。

“南苑喝茶，清风竹林，美人作陪，多惬意！”秦可铟撇撇嘴。

云瑉愣了愣，旋即恍悟，开心笑了，喜悦从心底深处涌出：“可铟，想单独跟我喝茶，直说嘛。何必绕到不相干的人身上？……”

什么逻辑？这人真……秦可铟又气又窘，耳如火烧，匆匆收了线。

云瑉望着黑掉的手机屏幕，微笑着轻抚薄唇……

秦可铟捏着手机，出了好一会神：……一路奔波，她多半灰头土脸吧……心弦一动，赶紧从包里拿出牛角梳，凭感觉梳了梳头发，眺望前方，期待XX收费站快点来临……

XX收费站灯火通明，如同白昼。一车一杆，冰冷机械的收费声。

有生以来，秦可铟头一回觉得收费站如此可爱，只因有人承诺在收费站那头接她。

车辆缓缓驶过避震带……

秦可铟把眼睁得滚圆，紧盯收费站右边……

果然，一辆挂着熟悉车牌的奥迪静静的侯在那里……

那一瞬，秦可铟眉眼一弯，笑颜如花：“彭教练，麻烦停车。朋友来接我了。”

彭教练掠了一眼窗外，打趣道：“哟，护花使者来了？”

秦可铟笑而不语，推开车门，走向奥迪，走向那个正翘首盼望的清逸俊朗男子……

正听歌的云瑉似有心电感应，回眸，正好看见某女子款款走来……

驾驶座的车窗缓缓降下，云、秦两人静静的对视片刻，莞尔一笑。

秦可铟拉开车门，落座于副驾驶座，蹙眉：“喝了酒？”

“鼻子怎么这么灵？喝两杯啤酒，都被你闻出了？”云瑉打着哈哈，把矿泉水递给她，“放心，再怎样我也不会拿你安全开玩笑！……辛苦吧？”看她神情疲倦，还真有点不惯。

“嗯。你想，早上六点起床，现在还没进家门。往返六百公里，比平时上班还累。”秦可铟边懒懒的回答，边慢慢活动筋骨，“双环车空间太小，坐长途特难受。”

“要不，请你去松松骨？”云瑉笑睨着她。

“不用。我这时最大的梦想是——回家睡觉！”

“OK，三十分钟送你到家！”

“哦，谢谢。”秦可铟脱口而出，“到家叫我。”

又是谢谢！每次都这样客气！云瑉微恼，正欲开口教训，却哭笑不得的发现无法对话——某人早歪头闭目养神去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