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凤胎？女儿？死了？”季晓童瞪大了双眼，脸上全是惊愕，她有些机械的重复着苏之洵的话，一字一顿，一遍一遍，眼泪不住的往下流着。

“你溺水的时间太长了，医生不确定能不能救得回你，所以决定提前剖腹产，你怀的本就是双生子，两个孩子的发育情况都不是特别好，男孩儿先出生，他活了下来，而女孩，由于太过虚弱，没有撑到睁开眼睛看看这个世界。”

苏之洵看着季晓童那止不住的泪水，不禁有些后悔太早的说出这件事，可转念一想，这件事情，季晓童迟早是要知道的。

“为什么，为什么要夺走我的女儿，为什么要让我的儿子在失去了外公，没有了爸爸后，又没有了妹妹，我的女儿，我的女儿……”季晓童趴在那保温箱上，看着保温箱里小小的儿子，又想到自己那素未谋面便以夭亡的女儿，只觉得心痛的像是有人拿着刀在搅。

“晓童，节哀，她已经走了，虽然她来到这个人世间的时间那么短，但毕竟，她也算是来过这个世界。”看着季晓童肝肠寸断的伤心模样，苏之洵的心里也不好受。

那天季晓童被推出来的时候，他见到了那个女孩儿，她和她哥哥一起，被医生用大毛巾包着，被护士一起抱了出来，那是个小小的，软软的生命，就像刚出生时的苏瑾，软糯可爱的让人移不开眼神，可那样一个让人怜爱的小家伙，却在刚刚诞生的时候便没有了呼吸。

想到那天的场景，苏之洵只觉得呼吸都因为痛心而有些困难起来。

“苏之洵……”苏之洵正皱着眉头沉思者，季晓童的呼唤声却陡然响了起来，落入了他的耳朵里。

“嗯？”思绪被打断，苏之洵略带不解的偏过头来。

“苏之洵，你错了，你为什么要救我，你应该就让我在那大海里死去，那样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那样我就不用这么伤心，那样我的儿子不会失去妹妹，我的女儿也不会孤零零的上路！”倏尔，季晓童的情绪忽然激动起来，她回过身子，眼里似有火焰在燃烧，她一把抓住蹲着的苏之洵的领子，话里全是质问与责怪。

“晓童，你冷静点！”感受到束缚着自己的脖子的来自季晓童的大力，苏之洵皱了皱眉头，抓住了那两只手，紧紧握住，安慰道。

“你叫我怎么冷静，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死了！你为什么要救我，你为什么不要我干脆死了算了！死了多好，死了我就不用面对这一切。”可季晓童的情绪却愈加激动起来，整个人的身体颤抖着，说出的话也有些歇斯底里。

“晓童，你别胡说好么，你要是死了，你的孩子怎么办！你已经失去了一个女儿了，难道你还忍心让你这个儿子也没有睁开眼睛的权利么！”苏之洵察觉到季晓童情绪的波动，安慰的声音也愈加温柔。

“活着，活着有什么意思，我没有了父亲，我妈妈也成了植物人，丈夫不要我了，女儿死了，你说我还活着干嘛，这个世界已经够残酷了，它已经剥夺了我的一切，难道让我去死的权利也要剥夺么！”季晓童哭喊的声音，越来越大，整个人接近崩溃。

苏之洵看着季晓童铺头散发的狼狈模样，刚想说话——

可就在这个时刻，轮椅上的季晓童忽然发疯了一样，不要命地将头往面前的保温箱上撞去！

那保温箱由特制的玻璃做成，摸起来质地极硬，而且，那保温箱里，季晓童刚刚出生的儿子便躺在那里，若是让季晓童撞上去，后果不堪设想。

电光火石之间，苏之洵几乎是下意识的猛地站了起来，一把拽过季晓童的轮椅，竟是拉进了自己的怀里。

伴随着一声闷响，没有预料中尖锐的疼痛，季晓童只觉得自己的脑袋撞到了一个很软的东西。

“晓童，别闹了。”半晌，一个带着痛苦还有些微弱的声音在耳边响了起来，季晓童下意识抬起了头，这才看清楚发生了什么。

就在刚才那个千钧一发的时刻，为了不让季晓童和孩子受到伤害，苏之洵用身体承受了季晓童的撞击，他让季晓童直直的撞到了他的肚子上。

季晓童是抱了必死的决心，那一下的力气极大，苏之洵只觉得自己额五脏六腑几乎都被撞移了位，但他却硬撑着，拼尽气力去护她母子两平安。

“苏之洵，你是不是有病，你这个傻子，你就让我去死能怎样！我什么都没了，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意义！”看到捂着肚子身体蜷缩成一团的苏之洵，愤怒和愧疚一齐在季晓童的心里升起，她猛地推开苏之洵，对着他大叫着。

“季晓童！你够了！你作为一个母亲，能不能负责任一点，这是你的儿子，是来自你身体上的一块肉！你不为自己着想，你也要为他想一想。”听着季晓童那撕心裂肺的声音，苏之洵只觉得脑袋有些突突的疼，他在控制不住，忍着痛，对着季晓童吼了回去。

“我就是为了他才应该去死！我算什么母亲，他一生下来，就一无所有，我什么都给不了他，我凭什么可以不去死！”季晓童双目赤红，看着苏之洵，整个人不住的颤抖着。

“可是他已经出生了！不管你愿不愿意，他已经到了这个世界上了，若是他还在你的肚子里，你可以决定他的生死，可他现在已经出生了，你自己都知道，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你这个妈妈了，你凭什么还要让他连最后的亲人也失去。”

“他没有外公，没有爸爸，那不是他的错，可你要是让他没有了妈妈，那就是你的错！季晓童，你可以去死，你前脚死，我后脚就把你儿子掐死给你陪葬！与其让他一个人活着孤零零的长大，等到以后恨所有的人，不如就让他陪着你一起去死吧，从一出生，就做一个懦夫！”

苏之洵也红了眼睛，他一个健步冲到季晓童面前，俯身弯腰，双手放在她轮椅的两侧，对着季晓童，说话的声音无比的大声。

“哇~哇~哇~”该是因为这巨大的动静打扰了孩子的睡眠，保温箱里的孩子不悦的动了动小手，哇哇的大哭起来。

“我……”不知是因为听到了被孩子的哭声，还是因为苏之洵的话太过严肃，季晓童忽然顿住了，一句话也再说不出。

“晓童，够了，别再想着死了，好好活下来，你的孩子需要你。”看着季晓童忽然停下了的动作，苏之洵叹了口气，在她面前半跪下来，轻声的安慰。

“怎么这么闹腾，弄什么呢！”因为动静闹得太大，外面的医生也被惊动了，赶了过来。

“哦，没事，我只是带着她，来看看孩子。”听到医生的质问，苏之洵忙站起身来解释道。

“这是你的孩子？”医生看了一眼泪流满面的季晓童，问道。

“嗯，是她的孩子。”苏之洵忙点了点头。

“唉，孩子是个好孩子，只可惜……”瞥了眼保温箱上贴着的标志，看了眼保温箱里已经渐渐停止了哭泣的孩子，医生忽然叹了口气。

“您这是，什么意思？”听到那惋惜的叹气声，苏之洵的心刷的便拎了起来。

“这孩子不足月就被提前剖腹产取出，虽然坚强的活了下来，但因为先天发育不全，一出生，就伴有先天性的心脏疾病，是很难长大的。”看着保温箱里孩子动弹的样子，医生的话里全是可惜。

“医生，这……”听到医生的那话，苏之洵心里咯噔一下，因为女儿的离世，及夏天哦已然受了不小的打击，现在医生又提起这件事情，这不是把季晓童心上的肉硬生生的剜掉么。

“不，不会的，我儿子不会死的，我儿子一定会平平安安长大的！我不会看着他死的！”可苏之洵的话还没说完，季晓童就像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竟猛地从轮椅上跳了起来，踉跄着走了过来。

“晓童，你那刀口还没长好！”看着季晓童剧烈的动作，苏之洵惊出了一声的冷汗，忙紧走一步，上前扶住她。

“不，我儿子一定会健健康康长大的！一定会！”可季晓童压根不理会苏之洵的动作，只神色坚定的，看着医生。

“那你很辛苦，很辛苦。”看着季晓童坚决的样子，医生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可嘴上还是那么说着。

“我不怕，我一定会照顾我的孩子！让他健健康康的长大，我一定要，保护好他！”季晓童说着，小心的，走到了保温箱前，看着孩子的目光满是慈爱，与刚才那个口口声声说着不想活了的季晓童，简直判若两人。

“嗯，那就好好照顾他，陪着他一起长大。”听到季晓童再一次坚定的回答，苏之洵松了口气，忙不迭的点着头。

他扶着季晓童重新坐回了轮椅上，这段时间里，季晓童的情绪彻底被安抚了下来，她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保温箱里，那个又沉沉睡去了的孩子，那目光里，满满的，全是母爱。

“苏之洵，谢谢你。”半晌，季晓童忽然回过头来，看着苏之洵的眼里，再没了之前的绝望，反被一种希望代替。

“不用谢我，你要谢，就要谢这个孩子，是他坚强的活了下来，给了你希望。”苏之洵摇了摇头，示意这并不是自己的功劳。

“对了，晓童，孩子都出生了，你想好给他起什么名字了么？”看着保温箱里，安睡的孩子，苏之洵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问道。

“我的孩子，我不求他将来能如何，我只求他能够健康长大，平稳生活，就叫他康生吧，健健康康的生活，我的孩子。”季晓童思索了片刻，一个名字，脱口而出。

“康生，陆康生？”苏之洵点了点头，嘴角全是满意。

“不，季康生，是我的孩子。”可季晓童忽然转过头来，看着苏之洵的眼里，全是认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