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岁的孩子不太会走路，却总想着下地四处乱跑；慕容晴笑笑的牵着总要四处跑的云逸，却没想云逸竟是笔直的朝着偏殿的暗室方向而去。

暗室的存在，也只得少数人知晓；慕容晴哑然的看着云逸指着暗室的方向，口中含糊不清的喊着：“爹爹”。

暗室过寒，慕容晴从未带云逸去过；只是平日里拿着赵子欣的画像教着云逸喊爹爹。

此时见着云逸指着暗室方向喊着爹爹时，慕容晴急忙令碧儿屏退了宫人，关上殿上，抱着云逸进了暗室。

夜明珠的光芒依旧是那么的柔和，寒玉床上的人依旧躺着，没有一丝的变化。

云逸指着床上，一脸的欢喜：“爹…爹…”

这是云逸第一次见着赵子欣的面容，可为何云逸的表现倒像是见过无数次的模样？

慕容晴的惊异，在沈天瑜进得暗室时恢复到平静；沈天瑜听着云逸喊着赵子欣爹爹，心里头的痛，谁人能知？

自己的爱人成了他人之妻，自己的孩子成了他人之子；每天都能见着她拿着画像教云逸喊爹爹，而他连一声奢望都不敢。

如果曾经的错就是要看着妻子沉溺于一段内疚的情，如果曾经的错就要看着儿子对着一具尸体喊着爹爹，那么沈天瑜的此时所承受的痛，就是当初一再将她推开的惩罚。

罪有应得吗？

自嘲一笑，看着慕容晴平静的面容，沈天瑜默默的守在一旁；如今的他，能这么安静的看着她，他就应该知足了，不是么？

自从那日云逸进过暗室之后，每日都要进去玩上一小会儿，可寒玉床终究太寒，孩子受不得，所以不能让云逸爬上床。

慕容晴的日子就是在偏殿中度中，她没有心思去理后宫之事，可后宫必须有人打理。在李世琛的几次撒娇作戏之下 ，慕容晴答应想办法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

如今宫中慕容晴身份最高，宫中之事自然由她来处理；可她这皇后之名也只是个名份罢了，所以她并不想插手此事。

脑中转了一圈，最后将心思放到了凌夫人身上；凌夫人的身份是先皇的妹妹，又嫁给了功臣之将，算起来，地位自是不低。

左右思量，慕容晴提议将凌夫人接进宫来，宫中大小事宜交于凌夫人。

有了此意，慕容晴立马提笔写了一封信叫霍全送去凌夫人府上，霍全回来时，带回来一封信，信上就四个字：无能为力！

凌夫人本就不想参与皇家之事，结果慕容晴把主意打到她头上，她回这四个字已经算是客气的了。

无奈之下，慕容晴只得放下医书，捧起那一堆的宫中记录慢慢翻阅着。

是夜，慕容晴正在翻着近一月的帐目，沈天瑜将云逸哄着睡着了这才走到她身前：“时辰不早了，你也早些休息。”

“听说老夫人这些日子身子不适，你不用每日往宫里跑，师父将云逸的身子调整的很好，你往后还是别来了。生意上的事少不得你，府上的事你也不轻松。”

尽量多说沈府的事，是想让他明白，花再多的心思在她身上，倒不如将心思放在府上；花心思在她身上也得不到回报，倒不如另娶她人，得个圆满的家庭。

慕容晴的意思，沈天瑜如何不明白？可是明白又如何？他想要的，她也明白，就算她不愿意给机会，他也要等到她重开心扉的那一天！

“云逸的身体调养的倒是不错，但前辈终究是不放心，嘱咐我每日进宫有备无患。”口中说着客观的话，视线却是锁着她那低头翻阅账簿的模样。

以前就知道她认真的时候极是迷人，可那时却不懂珍惜；此时贪婪的看着这份美好，很想再拾起当初的甜蜜，只是这一切都不敢打破，如果他敢任意而为，这份得之不易的远观也会被剥夺。

沈天瑜这话说完，慕容晴不置可否，许久之后抬眼对上他来不及错开的眸子：“既然如此，我会与师父说的。”

“晴儿！”

终于，还是沉不住气，沈天瑜颤抖着手盖上那账簿：“晴儿，我已经将自己化作尘埃退到卑微的角落，我只是想要看着你，看着云逸，难道你连这点简单的奢求也要剥夺吗？

我承认，当初是我不对，我该死！该死一千次，一万次也不足以让你原谅；我希望你原谅，却又不敢奢求你原谅；我只希望在你生活的地方远远的看着你就好！

我想要你给我机会重新开始，可你说赵子欣活不过来，没法开始；赵子欣的死我有责任，可是他自己就没有责任吗？一个连自己的死都能算计的人，他能如何干净？他…”

“够了！”一声呵斥，慕容晴猛的站起身来，冷冷的看着沈天瑜：“沈二少深夜还在本宫殿中喧哗，可真是好大的胆子！本宫贵为皇后，你却深夜闯宫，是要行刺？还是来寻死的？”

慕容晴这一通呵斥，令沈天瑜面色变的几变，伴着她的呵斥，霍全似鬼魅一般立于沈天瑜身后：“夜深了，沈二少该出宫了；娘娘和太子都该休息了。”

一句‘娘娘’，一句‘太子’令沈天瑜摇头苦笑；苦心经营，费尽心机，到头来，却是闹了个妻离子散；他的妻成了当今皇帝最宠爱的人，成了这大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他的儿子，成了大汉最尊贵的太子；到最后，他就是那个什么也挽回不了，却连不甘心都没有权利的可悲之人。

霍全将沉默不语的沈天瑜送走之后，喝的醉熏熏的李世琛摇摇晃晃的走了进来；见她坐在那儿沉默不语时，就跟慵懒的猫儿一般，上前就趴在她腿上碎碎念着。

“慕容，你明白的。你什么都明白的对不对？”

“你明白的，我知道！可是你为何就是不愿意给我机会呢？江山为聘你不动心，你到底怎样才肯从那个过去中走出来？”

“慕容，我现在好累，我要把大汉打理的井井有条，我要给云逸一个完整的江山。”

“赵子欣答应过你的快意江湖，让我来替他实现好不好？我要的不多，只要与你琴瑟相鸣就好。”

姣好的面容之上布满醉酒的红晕，口中断断续续的说着话，那双总是自信的眸子，此时却是紧紧的闭着，开开合合的唇，说着让她不愿听，却掩盖不了的事实。

不管李世琛是因为什么要将这江山给云逸，慕容晴都只能说这都不是她想要的；近一年来，她和医圣都在寻着法子，解了这同生的法子。

算起来，这也是她自作孽不可活！若非她种下同生蛊，今日也不会因此而留在宫中；但若当初没有种下同生蛊，只怕她早早的就没了性命。

命运一事，可真是难以抗拒，就如同父亲所说，当初他费尽心机不让她坐上后位，可如今她却依旧成为一国之后；只不过与命数相反；命数中，她将是孤家寡人，没有子嗣，与大汉天子更是水火难容。

而如今，她不便有了云逸，李世琛还这般的深情，这绝对是她，也绝对是父亲所想不到的。

慕容晴明白李世琛的心思，却不代表她就要接受他的这份情意；当初答应过赵子欣，答应过他不管是身为慕容晴还是身为苏如梦都是他的妻，此生便不会有变。

所以，当听着李世琛酒后真言，慕容晴冷静的将他扶了起来，扶着他躺到床上，转身回到小床旁。

小床中，云逸睡的极沉，这张与李世琛相同的面容是这么的稚嫩；云逸，也是令她与李世琛牵扯不清的存在。

幽幽的叹了口气，起身进了暗室。握着赵子欣的手，心头思绪实在是太多。

“子欣，我该怎么办？如果没法子解了同生，是不是一辈子都要在这宫中？不过，只要有你在，哪里都是一样的，不是么？”

寒玉床能让赵子欣的尸体不腐，却不能让她呆的太久；从暗室出来之后，躺在小床边的软椅之上闭目而寐。

次日天明，李世琛醒来之时，慕容晴正端着一碗醒酒汤；见他揉着眉头走了出来，将醒酒汤塞到他手中，语气平和的说道：“身子重要，往后最好还是少喝些；听说林美人这些日子有些闹情绪，不管怎么说，既然是选进宫来的美人，你也该多心疼心疼。”

他执迷不悟，她不能坐视不理；今日她先斩后奏，让内侍将美人的牌子送了来，翻了那林美人的牌子，这算是给李世琛一个警醒，也算是作为他醉酒之言的答复。

他的情，她受不起；所以，他不能将时间精力花到她身上；她与他，只是因为同命相牵，再不会有别的情绪。

李世琛不傻，自然明白她的意思；接过醒酒汤喝完之后，扬眉一笑，霸道的说道：“往后一三五就来你这宫中，二四六的日子就去美人殿；这是我最大的退步。”

她先斩后奏，他也要给自己谋个后路；就算与她没有夫妻的缘份，他也要谋个知己的相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