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会，霍尔顿才反应过来老人说的是什么意思。

“您……说我是魔鬼大公的直系子嗣？不可能！”他有些目瞪口呆地指着自己：“呃……对不起，王先生，我无意冒犯，可是魔鬼不是不能和地上的种族通婚吗……”

琴直起身，敲了他的脑袋一下。

少年捂着头，然后想起，那是恶魔——恶魔和魔鬼是无底深渊中的死对头，不过人类却常常把它们搞混。魔鬼是纯粹的秩序生物，虽然信奉黑暗的秩序，可是也在蕾尔的光辉照耀之下。它们与凡人做交易，收取那些人的灵魂来修补深渊的规则；而恶魔则恰恰相反，它们是混沌的先遣军，是邪神的爪牙，吸取灵魂来破坏冥河的规则。

当然，还有一个常识：

混沌生物是无法和任何秩序种族通婚的，就算真的出现那种情况，生下来的也只会是脑海中只剩下混沌的怪物；可是魔鬼就不一样了——

霍尔顿低下头去，他想起每次狂化的时候身体周围的硫磺气息，想起自己的发色，想起那些黑色的灼烫的岩浆般的血液在自己的血管里面奔流的场面。

他有些恍惚。

“行了，这个就需要你自己去判断了，毕竟我对西陆上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情并不了解。”老人叹了口气：“我是给你治病的，现在为止，已经可以确定，你的病根就是血脉的冲突，以及‘暂时无法确定’的另外一方血脉的生理因素。”他看着这个后生：他也不能确定这小子身上的那种令他狂暴的血脉是不是魔鬼的血——那只是一种可能。

要是真的是一位魔鬼大公的继承人的话，那就有的说了。不过，嘿，老人在心底嗤笑了一声：他是来给这孩子治病的，不是来探讨他的身世的。

“既然我受隆德兄之托，就必然要帮你这个忙——恰好我们现在在巴库人的地盘上，有不少方案来治疗你的狂疾。”老人捻着胡子说：“今晚你就在这里睡吧。”

“啊？”少年惊讶地说：“可是半夜我会发病……”

“废话，你不发病我怎么看你什么情况？恁地笨！”老人啧了一声：“那边的小姑娘，你回巴图沙家去过夜。”他把视线转向琴：“他家的那个娃娃很少见到外人，这个点估计还睡不着，你可以帮那对夫妇哄孩子。”

琴犹豫了一下，霍尔顿苦笑着对她点点头：“王先生，她没法走路，我得背她过去。”

“去吧，快去快回。”

两座帐幕之间，风雪并不很大，仿佛是毡包的温度融化了寒风。少年没走几步，就看到了巴图沙家，那个他一开始就注意到的标志性的五彩色花环挂在门边——不然他还真分不出来哪个是哪个。

少年敲了几下门帘，很快发现这个行为是愚蠢的，琴无奈地拉开帘子，霍尔顿看见苏吉正在灯下缝着什么，巴图沙在磨刀。他赧然地问：“对不起，今天怕是要打扰您了，能让琴在这睡一宿吗？”

“没问题！小伙子，来了就是客人，不用见外。”男人哈哈大笑：“你可以和我的小娃娃睡一张毯子，姑娘，”他带着善意的笑容说：“小铃铛可乖了，不会吵醒你的。”少女点点头，把腰上的不知藏在哪里的法杖和匕首交给霍尔顿——她肯定不能带着这些东西借宿。霍尔顿一股脑地丢进自己的项链里面，帮琴把外套脱下：“我走了，明早见。”他挥挥手。

少女目送着他离开。

霍尔顿紧了紧身上的外套，走进了老人的屋子——他现在很紧张，不如说，脑袋里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快煮成粥了。他脱下外套，就要把自己锁起来。

“不必担心，”老人看着他忧虑的眼神，噗嗤一声笑了：“你这后生倒是心善，就你那点血脉力量，再来一百个都不够我一只手打的。”老人拦住他的手，夸张地说：“赶紧睡觉！”

霍尔顿无奈，躺在了老人拿出的一卷褥子上，沉沉入睡。王尊德坐在床上看着他，一边翻着一本不知从哪里掏出来的笔记本，用端正的小楷记着什么东西，每过一刻钟，他就会看一眼少年的状况。

很快，屋子里的温度就热了起来。老人讶异地看了一眼少年所在的位置，那床褥子在寒夜里冒出滚滚的热气。他皱起眉头——好家伙，这可不是一般的狂化能有的气势——至少巴库人狂暴能力发动的时候，绝对不会引起周围环境温度的上升。

何况是在夜里，这基本上意味着这个孩子已经很难控制他自己的力量了——要知道，正常的狂暴化是可以主动开启的。老人一边想着，一边在笔记本上记下：“症状，黑夜狂暴，无法自控。”

他放下毛笔，少年已经晃晃悠悠地战了起来，他的眼睛慢慢睁开，是血水一般的赤红色，漫过了整个瞳仁，淹没了眼白。他伏下身子，摆出一个进攻的架势。

无意识的霍尔顿像野兽一样向老人扑去，双手带起一股恶风。王尊德明白，现在的少年和野兽无异，不过他本来也没指望和这个状态的少年好好交流。老人双腿轻点地面，已经绕到了少年的身后，对着后背一肘下去。超过白银阶的力量在那一点爆发，直接把霍尔顿打趴在了地上。

然而梦依然没醒，少年扭了扭脖子，转过身子，向老人的脚踝扑去。王尊德一脚踢起，把少年踢到了空中，对着他两处大穴点了下去，霍尔顿的动作在他眼里慢的和乌龟一样。少年吐出一口淤血，被捅到了墙上——不过老人似乎还没打够，他拄在霍尔顿身上的左手变点为拉，提着少年的衣服把他拽了过来，照着他一顿猛捶——虽然力道都没有那么夸张，可是疼还是疼的。

霍尔顿仍然没醒，他张牙舞爪地想要从老人的控制中脱出来。王尊德叹了口气，一掌拍在他的背上。

轰的一声，整个巴库人的营地都震动了一下。少年在冻得梆硬的土地上砸出一个印来。

“要是这样你还不醒，我也没什么好办法了。”老人无奈地说道：“小友，你怎么样？”

“……”霍尔顿一边捂着鼻子一边晃晃悠悠地站起来：“怎……怎么了？”

“我知道了——”老人叹了口气：“我知道怎么治你的病了。”他的目光冲着西南方：“埃尔德隆这老匹夫，给我找了好大一个麻烦。”

远在绿嶂村看书的老德鲁伊鼻子突然一酸，打了两个大喷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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