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计划，罗德的投矛是整个狩猎的信号——在他丢出长矛之后，所有人会发起第一轮进攻——艾斯特斯也拉开了他的长弓，弓弦响过，第一轮攻击居然有三分之一的人落空了。

罗德不禁皱起眉头，却看到那些精灵惊愕地看着树上的男孩。

激昂的音乐从少年的风琴中奏起，精灵们的双手上缠绕着淡淡的银光。罗德捏了捏手掌，明白了这一次失误的原因——精灵们战技是最讲究精确的一类，不少人都自负于自己对力量的掌控能力，一定要精确地攻击到猎物的弱点身上才行。

但是少年琴声响起的时候，他们所有人的力量都被提升了百分之五以上——对于青铜阶的战士甚至会有百分之十左右的加成。的确，单纯的斗气提升并不会有什么太大危害。但是在远程武器脱手的时候，暴增的力量干扰了这些人的判断，导致不少箭矢和投矛都从野猪脑袋上飞了过去。

还好还有四根箭命中了。

罗德顾不得再指挥剩下的那群人，急忙向旁边一滚，躲开了气急败坏的野猪的冲撞。他暗骂一句，举起另一根长矛，闪身在一棵树下。他的移动速度也提高了不少，在活化的斗气的支撑下，战士的所有能力都会有所提升。

野猪撞断了那棵小树，摆动着它的大头——这东西不会转弯的。艾斯特斯心中暗喜，本来他们的箭矢对这种厚皮怪物效果并不好——然而在男孩的歌声加成下，他们甚至能射穿它的表皮。

艾斯特斯不知道的是，作为精灵的英雄之一，描写拉斯封·丹·赤冕的诗篇本身就对精灵有更多的加成。要知道，传说中的拉斯封可是一箭射穿了龙的喉咙。

野猪不断追着面前移动的活物，它似乎已经被面前的两脚生物激怒了，不管前面是不是罗德，只要是离得近的精灵，它就会一头冲上去。然而这并没有什么用——来到这里的猎手最低也是黑铁级的战士，而精灵又以敏捷见长。眼看着几个青年人用险而又险的姿势躲开野猪的撞击，其中有一位几乎是贴着它的獠牙跳开的，罗德笑骂一声，又是一根长矛刺在猎物身上——这回他可使出了全力，巨大的冲力把野猪也撞了个趔趄，长矛有三分之一都刺进了野猪的侧腹。

那怪物痛吼一声，环顾四周，已经没有它一个冲锋就能够到的精灵了。

除了树上还在卖力地弹琴的霍尔顿。

艾斯特斯大喊一声：“小子！收琴！”霍尔顿还没看明白，野猪一头撞在了那棵小树上。

男孩一把把手风琴甩到身后。

小树一下子被野猪撞断了，男孩稳稳地踩在树枝上。然而野猪不会让他这么轻易地就下来——它张开嘴，巨大的土黄色波动从它嘴里喷出。下一刻，以野猪为中心，大地震动起来，一圈一圈的尖利的地刺从土中冒出，意欲把霍尔顿变成烤串。

精灵们纷纷躲避着地上的黄尘和地刺，艾斯特斯纵身跳到了一丛灌木上——他本来距离野猪就比较远，心急如焚地看着那团烟雾的中心。

霍尔顿的反应是很快的，在树枝要落地的一瞬间，他向下一滑，滑到了小树的根部，一脚踩在树身上，那段木头恰好刺在一排地刺的尖端——地刺的高度可比树断裂的那个位置要高得多。于是，这棵树正好变成了一座从地刺阵中通往外面的桥梁。趁着野猪暂时还看不清他的位置，霍尔顿猴子一般，借助刺穿了树干的地刺尖端，爬到了树梢上，一个借力跳到了外面。

“霍尔顿！你没事吧！”看着男孩灵巧地从树上跳下来，艾斯特斯一把跳下了灌木丛。

“没事，它现在应该已经被自己的地刺限制住了。”少年取下手风琴：“在那个方向上。”他用手一指：“它可没法从地刺当中出来。”

在继续响起的悠扬的歌声中，罗德拔出了长矛：“射击！”精灵猎手们看了罗德一眼，见他点头，将信将疑地发起了攻击。

狂烈的悲鸣声从烟尘中响起。

“你是天生的猎人。”罗德走过来，对霍尔顿说道：“无论是勇气还是柔韧，还是耐性，乃至于精准程度上，我都很少见到你这样的孩子。”

“谢……谢谢大叔……”男孩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们现在过去吗？”

罗德拿起最后一根长矛，向着渐渐消散的烟尘中走去。那只野猪被射得像只刺猬一样，正跪坐在一圈地刺的中央——它的异能引起的地貌改变坚硬无比，只有在它死去之后，那些地刺才会消失——这恰好要了它的命。

胡子大汉刺穿了它的喉咙，对着后面的四个精灵猎人说道：“后生们，你们把它抬出去吧，小心别让地刺伤到，我们三个去后面它来的路上看一眼。”

几个年轻人点了点头，小心地穿过那些正在化作土块消失的锋利地刺，将那头几百斤重的野猪一点一点地抬了出去。罗德则和艾斯特斯，霍尔顿一起从前面过去。

“这类生物一般是不会离开森林深处的——尤其是在秋天。它们更喜欢在夏天里去踩踏山那边的梯田，偷吃庄稼。到了秋天，森林里本身就有足够多的食物，没理由离开山里。”艾斯特斯解释道：“况且我们和艾提亚之间没有黑森林，只有正常的树林，被魔力和以太侵染到这种程度的怪物也不应该出现。”

霍尔顿抬头望去，看着前面黑魆魆的林子，本能地颤抖了一下。

罗德拍了拍他的肩头：“不用怕，我们两个在这里的话，就算发生了什么，至少逃跑是没问题的。”

落日下，面前的森林变得越发可怖起来。男孩观察着四周，最大的感受是——奇怪，现在果之月都快要过去了，为什么——

这里的林子还是绿色的？

“这一片树木都黑森林化了。”艾斯特斯皱着眉头说道，他毕竟是德鲁伊的儿子，家学渊源：“艾提亚城外究竟发生了什么？”

罗德突然快步走到前面的一条痕迹上。那痕迹像是蜗牛或者蛞蝓爬行的踪迹放大数百倍，甚至拖断了树木。大胡子向那个方向上看去，那个生物几乎是慌不择路地穿越了森林，向着远处跑去。

“蓝瞳……”他大致估算了一下那东西的位置：“我们回去！”他拉起霍尔顿的手：“不能再停留在这里了，它随时可能回来！”

男孩却抬起头，声音沙哑地说道：“不，已经来不及了。”

在他酒红色的瞳孔中，一颗巨大的蓝色眼球缓缓从树梢上方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