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说书人依言晓敌情，霍尔顿仗剑冲长阵
三个人一直驱马跑出十数里地，身后已经看不见泉州港了，少年们却仍然没有让马匹减速的意思；琴就更紧张了，她和霍尔顿共乘一骑，手中的重弩始终冲着身后——这个动作的难度可是十分的高。
“她还在追！”说书人迎着风声大喊道：“别指望这么容易就能甩掉她！”
“你怎么知道！”霍尔顿迅速回了一下头，立刻转回来，他早就感觉不到那种诡异的被注视感了。少年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尽量不让自己想到那个场面。那绝对不是应该正常地存在于世上的东西，就算在他做过的那些噩梦里面，也没有给他如此大刺激的生物——非要说的话，上次看见的邪神的历史记录给他的冲击和倒是这个类似。
“我就是知道！你们甭管我是怎么知道的！”凌伯扬突然勒住马：“糟了，前面也有埋伏！”
少年轻轻侧身，看见琴微不可觉地摇摇头；然而保险起见，霍尔顿还是停住马，他并未下马，问道：“琴没发现前面林子里面有什么，你确定真的有埋伏吗？她曾经是专业的杀手。”
“相信我，我又没有癔症，不至于自己吓自己。”说书人跳下马：“弃马，前面有绊马索一类的东西，我们跑步冲过去，”他看了一眼霍尔顿：“你的冲击力如何？”
少年无奈地从马上下来，银色的液体从他袖口流出，变作一柄重剑和正面的半身铠：“我没试过，”他看着似乎在思量什么的凌伯扬，问道：“凌先生，既然你能看见前面有埋伏，你能知道有什么样的埋伏吗？比如多少人之类的？”
“我又不是神仙，我怎么知道？”说书人理所当然地回了他一句：“算了，不用我说了，他们过来了——冲锋！”
凌尘的话说到一半，夕阳下，道路两侧的树木传来一阵咯吱咯吱的声音。
霍尔顿握紧了自己的剑柄，看着那些树中伸出一只又一只人的手臂，鲜红的血液从根须中流出，将地面浸透成胭脂色。那些手臂是生生地撕裂了树皮之后从里面延展出来的，因此肢体也大多是残缺的。
“大概有多少？”少年看着那些毒蛇一样流着鲜血的根须，咽了一口唾沫——这可比绊马索恐怖多了。凌伯扬扫了一眼：“我看不见，是人类吗？”
琴有些奇怪地看了说书人一眼，他面对着如此恐怖的景象，面无表情，像是真的什么都没看到。她对着霍尔顿比了个“八十”的手势。
“琴，你背着他，”霍尔顿叹了口气：“看起来他是真的看不到这些东西。”他端平长剑：“然后跟紧我，别回头，我听到莉特小姐的动静了。”
琴不顾说书人的反对，像扛着一个麻袋一样把他扛到了背上。
树木排成一行行地向他们走过来，人类的肢体狂乱地舞动着，像是濒死时的抽搐，少年弹了一下镜湖化作的剑的剑身：“大概是这样的吗？”
远远比初夏的夜风灼热的气息吹过少女的头发，然后她反应过来，那是极端的寒冷——人的感官就是这么奇怪，明明是冰冷，在初次接触的时候，很多人却会将它误认为灼热——
霍尔顿大吼一声，前冲一步，双眼变得血红，面前就是阴暗而诡异的树墙，挥舞的人的手臂像是要把旅者拖入地狱，没有任何间隙——
然后，随着少年的挥剑，凛冽的风从剑刃上生出，寒霜一层层地从他的脚边升起，霍尔顿大吼一声，无色的剑气像是雪山上的北风，干脆利落地将前面的树墙切成了两半，从断口处淋淋漓漓地掉下一地人类的内脏，在半空中就冻成了粉红色的冰块，在地上清脆地撞碎成几块
“搞什么！你是天人！”说书人手舞足蹈地大喊：“不对啊，你明明还没认识自己——”
霍尔顿喘了口粗气，没来的及应对他的问题，又是一剑——凛风剑术是巴库人的选王之剑，没有什么复杂的剑招，加在一起也就四剑，还都没名字，他到现在就会两剑。
——不过已经够用了。
这是第二剑。
一瞬间，柏欧奈的神国仿佛在大地上张开了一角，严霜在初夏的夜晚凝结，而霍尔顿的面前，低温和高速形成的真空气刃在他面前扯出了一道龙卷，随着少年的吼声，面前的大树像是被切过的芦苇一样少了大半截，血液一个接着一个地从树心中喷射出来，然后被冻结在半空，形成一朵朵鲜红色的诡异的花。
“快跑！”霍尔顿提起脚步：“这些东西都没死！”
三个人在一地残肢断臂和内脏碎块中拼命地奔行着，琴轻盈地在人体残块中跳跃着，一点都没看出来她还背着个人；霍尔顿干脆跳到了树皮上，借力向前移动，他冲在最前面，不时用长剑削掉一段还没死透的手臂，刚才那两剑耗掉了他大部分战气和体力，不过以他的恢复速度，只要再拖一下就没问题。
他正在奔行，旁边的枝干突然一个横扫——这大概是在整个树墙后方的树木，所以只是腰腹部被划了一个巨大的口子，没有完全被腰斩。霍尔顿抓住树枝，欺近它的身体，一拳轰在它的下半段上，砰的一声，它从中间炸成了两截。镜湖化作银链，少年向前一甩，琴左手抓住链子，一把把他从倒塌的树干下拖了出来。霍尔顿深呼吸一下，眼瞳中的血色渐渐褪去。少女右手举起连弩，把蠕动着想要缠住他们的一团肠子钉在了地上。
霍尔顿翻手，银色液体流回他的手里，变成一杆长枪，向着前面的最后一棵树，狠狠地捅了进去，枪刃周围的组织滋滋作响，被少年的战气烤成了碳，空气中泛着羽毛烧焦的气息。大树轰然倒地，琴拔出匕首，挥舞着切断那些试图阻止他们的根须。霍尔顿此刻已经跳到了远处，他甩出银链，大喝一声，把两个人飞也似地拽了出来。
“别停下——不对——”说书人脸上沾的都是血点——实际上其他两个人也没好多少，尤其是霍尔顿，他的外套上几乎被那些诡异的血液浸透了。这些奇怪的树木有着树的外形，倒是有人类的肢体和内脏，饶是霍尔顿身经百战，也觉得一阵恶心，他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心想凌伯扬这个聒噪的家伙怎么不说话了——
然后他看见，在道路的对面，带着大礼帽，穿着一身黑衣的老太太开心地冲他们招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