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晓一听眉头就皱了起来，可正要问张斌打底是什么事，却只听到电话那头人声吵杂，张斌的电话就挂了。等他再打过去，已经没人接了。

冯晓觉得事情不对头，一转身就要出去，张喜也想起身跟着一起去看看，被冯晓一回身给摁到了椅子上。

“喜哥，多大点儿事啊，用不着你出马，我一个人就行！”

张喜知道冯晓处理事情的手段肯定要比自己高明，何况在江城的地面上，还真没几个人敢不把冯晓当回事的。所以才坐回了座位，然后一抖手把车钥匙扔给了冯晓。

别看冯晓嘴上说没事，可心里却急得够呛。于是干脆连酒驾也不管不顾了，跟老王和杨金泉打了声招呼，一出门就开车直奔二毛。

这一路上风驰电掣，没二十分钟就到了二毛。电话里，冯晓就听见一片吵杂的声音，就怕有人会打张斌他们不利。张斌一个老爷们也就算了，可还有吴琴她们几个女人呢。

冯晓开车到了二毛的办公楼下，见严晋生的办公室门口围了不少人，里面传出了激烈的争吵声。把车听好，他赶紧跑步到了楼上。

因为正是中午的饭点儿，很多职工刚刚在食堂用过餐，所以都趴在门口看热闹，一见冯晓来了，就主动给他闪出了一条通道。

“怎么回事？”冯晓往里走的时候问了众人一句。

“冯，冯总，是那帮回来的人！”一个中年女人回了冯晓一句。

“阿姨，我叫冯晓，你以后啊，叫我晓儿就行。”

冯晓一听女人这么说，心里就大概明白了。肯定以前那帮出走的人回来了，眼见着二毛有人接收了，可他们回来却没法立刻回归，大概是过来讨个说法。

冯晓一推门就进去了，情况没他预料的那么糟糕。严晋生那边和张斌、吴琴他们几个站在一起，而搁着办公桌，对面也站着十几个人。但说话的就那么四五个人，其余的都在一边听着。也就是声高点儿，可看神情并没有发火。

严晋生见冯晓来了，赶紧从办公桌后面出来，边走边对那伙人说：“你们几个稍等等，这不冯总来了吗，你们把想法也说说，我相信冯总会详细解答你们的。”

那十几个人没见过冯晓，一见主事人来了，想了想冯疯子的名头，气势就是一阻。有个年龄大点儿的中年人一把推开了前面的几个刚才还跟严晋生吵吵的小年轻人，快走了几步就到了冯晓跟前。

“冯老板是吧，我是二毛的老工人，我叫王志刚。听说你是春梅的儿子，我和你妈以前还是一个班组的工友。我今天就问你一句话，我们这些人，您还管不管？”

“您先坐，有什么事，咱们慢慢谈，别激动。老严，找人给搬几把凳子，想让大家坐下再说！”

冯晓一听这位叫王志刚的中年人是母亲一个班组的工友，就伸手把他拉着旁边的一个椅子上，而吴琴也很乖巧的给冯晓身后安了一把椅子。

冯晓扭头看了看张斌，一眼就看到了桌子上一个摔烂的手机，于是问道：“谁摔的？”

“噢，刚才挤掉了，我手没拿稳！”

既然不是被对方这帮人摔的，冯晓就没再问什么，而是招呼严晋生，“老严，门口闹哄哄的，先让他们回去各安其位。如果真有想听听的，那就派两个代表进来。”

等严晋生把门口那帮人都轰走了，冯晓才对王志刚说道：“王叔叔，你说说吧，大家都是怎么想的，咱们好好沟通一下。”

严晋生把那帮人安排好了，也就转身回来，把事情向冯晓做了详细汇报。

原来，二毛在火红的时候，最多有在职职工一千三百多名。但因为之后渐渐衰败，那些有本事、有条件的也都开始调离了二毛。

三个分厂一关，现在就总厂还能苟延残喘，可就这一条走走停停的生长线也养不起这么多人。所以好多职工就主动离职了，二毛在册的327名职工，只剩下现在这88名职工。

“冯老板，不是我们想走，是那点儿工资实在不够一家老小消耗啊！”

冯晓拍了拍王志刚的手，“我知道，所以我一接手二毛，才要先通知你们，看你们还想不想回来。”

“想，怎么不想，我十七岁技校毕业就到二毛当学徒工了，我都干了几十年了。当初离开二毛也是逼不得已，实在是没有办法啊！”

“就是，我们也对二毛不是没感情，可总得养家糊口啊！”

“是啊，能在正规单位上班，谁舍得出去干苦力去！”

听王志刚这么一说，后面那些人也都跟着一个劲儿地吐苦水。

张斌从抽屉里拿出一本花名册递给了冯晓，然后说道：“离开二毛的总共有239人，但明确表达想回来的，不到八十个。其他人要不就是找到了更好的工作，要不就是伤透了心，死活都不乐意回来了。”

“冯老板，我只问你一句，我们虽然回来了，可你有地方接纳我们吗？什么时候能技改，仨月两月的我们能等，可时间长了，我们可真捱不下去啊！”

这是实际问题，人已经回来了，你往哪儿安排？二毛现在就一条生产线开着，能盛得下这么多人吗？可如果你不把这些人安排了，那么这些人在技改之前吃什么，喝什么？总得有点儿经济来源吧？

冯晓低着头想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问张斌，“总共多少人要回来？”

“七十八个。”

“老严，咱们现在的工人都怎么上班呢？”

“一天工作八小时，一周工作五天，礼拜六日轮着加班！”

“如果改成两班倒，会不会有难度？”冯晓望向了严晋生，又看了看跟进来的那两个在职职工的代表。

严晋生低着头想了一会儿，才说道：“倒也不是不可以，但也接收不了这么多人，最多能接收三十个人，多了就会人员重叠了。而且，要这么下来，生产线恐怕也吃受不住，要是坏一次，那可就得花大价钱修理。”

“如果平常注意维护和整修，最多能扛多久？”

“不会超过半年！”

冯晓一拍桌子，“行了，半年就足够了，咱们现在就这么来。把现在的一班改成两班倒，这中间要注意多照顾那些年老的同志和女同志。白班要适当的向在职职工倾斜，毕竟他们在二毛生死攸关的时刻都一直不离不弃，你们没意见吧！”冯晓说完朝那十几个人望了过去。

王志刚头一个先说：“没意见，肯定没意见，二毛能再收留我们，给我们一口饭吃，就已经是仁至义尽了，我们不会挑三拣四的。”

其余的几个年轻人大概心里还有点不太乐意，可碍着王志刚这番话，所以虽然不高兴，但也只是在后面小声嘟囔了几句。

声音虽然小，可冯晓离得不远，依旧听的真真的。

“你们也别埋怨，说句不好听的，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穷。你们既然是主动离开二毛的，回来了自然就不能再由着你们挑工种了，要不然对那些一直坚守的人不公平。还是那句话，回来可是回来，要是回来挑三豁四地找麻烦，那我先把话撂这儿，我冯疯子眼里可不揉沙子！”

王志刚扭回头瞪了身后那几个说话的人一眼，才转回身对冯晓说：“不能，不能，我们既然回来了，就一定好好干！”

“晓儿，那还剩下四十多个呢？”张斌在身后捅了捅冯晓，小声说了一句。

“噢，这样，王叔，既然你代表他们来的，你也跟着一起参与进来。把那些老人和女同志先安排妥当了，剩下的人咱们再商量。”

严晋生大概也想到了剩下那四十几个，于是面露难色，就想张嘴跟冯晓说道说道。

冯晓笑着伸手压了压，“你们先别急，别忘了我还有七八个摊子呢，安排这些个人手没问题。这样，你们下午先把人员调整好，回头给我一份名单，我回去就叫那几个摊子接收人员。”

“噢，对了，先跟你们说清楚。我那些个摊子里啊，哪怕保洁、后勤、饭店当个服务员也能让你们多少挣点儿。可我也不亏你们，最多就挺几个月的事。等新的生长线一上马，你们这些外放的年轻人肯定是头一批接受培训，掌握新技能的。”

冯晓这么一说，那些年轻人立刻就一个个的喜上眉梢。虽说想回二毛得到冯晓那些摊子上受点儿苦，可一回来就能成为第一批接受新技能培训的人，那就太值得了。

谁不知道一招鲜吃遍天啊？你想想，只要能成为第一批受训人员，那就是二毛今后的主力啊！于是后面那几个刚才还嘀嘀咕咕的年轻人，都忍不住高兴的大叫了起来。

而那个王志刚当场就拿过花名册，开始安排人手，看来这人还真是出走在外这群人的当家。

冯晓看着这位把人员名单都罗列了出来，然后又把严晋生和张斌，还有那两位在职职工的代表都叫到跟前，索性让他们趁机把排班表也都安排妥当。

看着众人都笑呵呵走了，这才算长出了一口气。

安排完这些，冯晓才把张斌和严晋生叫到了跟前，轻声问道：“老严，张是我发小儿，你多带带他，以后也好让他给你当个帮手。现在咱们厂还有多少的外欠？另外，有打咱们这几条旧厂生产线主意的人家没有？”

“外欠还有七十多万，有三家，这都三四年了，不好要！您说生产线，难道您准备要更新生产线了？”

“嗯，你把那些欠账的资料给我拿出来，我派人去要。生长线更新迫在眉睫，不改不行啊，二毛这一年下来就得两千多万的消耗，再不改把你我填进去都不够啊！”

严晋生听冯晓这么一说也点点头表示同意，“咱们这几条生产线虽说是老旧了点儿，可也是正规的德国货，好好休整一下，再用十几年一点儿问题没有！倒是也有人来看过，不过那时候咱二毛就指着这活命呢，哪敢答应？”

“那行，你先把风放出去，就说三条全卖，一条也不留。”

“啥？都卖了，那咱不搞生产了？再说，不得卖一条留一条慢慢地更新换代啊，要不然也没那么大资金一下子把三条生长线都换了啊！那可得要不少钱呢？”

冯晓这一句话把严晋生吓得够呛。

“战术而已，先把风放出去，等有人来了，咱们再具体商量！”

听冯晓这么解释，严晋生才算松了口气，这个冯疯子要真敢那么做，那可真就成了他长这么大以来所见过的最大的疯子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