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那天晚上发生的一切，对晋野有什么积极意义，也许就是那道特别的选择题。

那天晚上，摆在晋野面前的有两个选项。

第一个选项是清除掉晋野关于叶眉自缢案以及后续事情的所有记忆。而且为了防止意外，不仅事件本身，连涉及颜瑾，聂二娘，南妮，沈辉等能与这个事情扯得上点关系的记忆也被一并清除，从此以后再无交集，手机上的内容也得全部清空。他将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那样回归自己的生活。

这个选项出自江天的建议，对于直接杀人灭口，江天有所保留，没到万不得已都不予考虑，因为这必然会惊动警方，而之前为控制事态所做的努力，很有可能就此白费。清除记忆的做法，在法律上尚属灰色地带，想要追究法律责任也很难找到依据，而一条鲜活的人命，可能引发的麻烦却大得多。这正是江天对颜瑾实施的手段，而且也被证明是可行的。一想到聂二娘竟然一直在背面盯着自己，江天就暗自庆幸自己的先见之明，如果刚才真的脑子发热，对颜瑾下了狠手，还让聂二娘捉到把柄，那就真的糟糕了。

现在既然已经证明清除记忆这个方法是可行的，那么就没有不参照处理的理由。而这个处理方案，也已经初步得到了聂震宇的认可，相信像晋野这样一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被清除记忆之后，根本够不成威胁。

原本晋野的命运就这样被决定了，可是聂二娘却硬生生地弄出第二个方案——流放，离开浅云，永不回来。当然，流放之余，也不能与跟这次事件有关的一切再有牵连。

这个建议存在太多的偶然性，又难以监控，绝非好的处理方案，江天自然是强烈反对。聂二娘也不废话，径自走进最里面的一间大房间里，决定去说服自己的父亲，也即震宇集团的掌舵人聂震宇。

江天对自己小姨子和岳父的谈话，不以为然。

他现在已经知道岳父对自己的私生子采取的是冷处理。这个态度表明，他这个岳父更看中的是他为集团开疆拓土的能力，并不在乎他结婚前的事情。而他的建议，一定会得到岳父的支持，因为在这个问题上，他们的立场是一致的：这一切绝对不能宣扬出去——现在事件已经远远不是一个私生子那么简单了，如果叶眉自缢案个中内幕被人揭露，极有可能会引发社会舆论新一轮的阴谋论，对整个集团的形象也会造成重大的打击，江天之前的一系列掩盖行为，哪怕不用承担法律责任，也必然遭到社会舆论的猛烈抨击，对集团正在开展的跨国大项目的影响更是会产生未知的重大影响。这些绝对不是聂震宇愿意见到的。

从这个角度上看，聂二娘就像是个不懂事的孩子，罔顾集团的利益，固执地站在集团的对立面任性妄为。

她的目的无非就是想要击垮江天。一开始她就直接找聂震宇揭江天的底，想让聂震宇直接打压甚至弃用江天，却没能得逞，聂震宇不仅没有去追究，还让她装作不知情，甚至也没有找江天质问。可是聂二娘没有就此消停，而是违背命令，又背着聂震宇做了那么多事情，一心想置江天于死地，哪里还有把集团利益放在心上？

这会，聂震宇估计正在气头上，又怎么可能接受她的建议呢？

只是万万没想到，当聂二娘从房间出来的时候，却带来了个让人意外的结果——聂震宇竟然同意了！不过，聂震宇并没有支持他们中的任何一方，而是把选择权交给待宰的羔羊——晋野。

这老不死的果真是老糊涂了吗？！江天不敢相信聂震宇竟然接受了一个如此琐碎麻烦又具有风险的处理方案。

可是事已至此，本来就在岳父面前理亏而稍显底气不足的江天也不便再反对，心里暗自想到：好吧，既然这个提议出自你，将来但凡出现半点意外，自然是你聂二娘负全责，到时候会遇到麻烦的可不仅仅是我江某人一个！哪怕是聂震宇这老糊涂，到时候也讨不到好！

其实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第一个选择明显更加轻松简单，毕竟有些事情忘记了反而没有痛苦，而去未知的地方流浪，却艰难得多。

这个也许正是聂震宇最终松口的原因，在他看来第二个选项纯粹是多余的。

晋野会放弃简单的选择，去选择那个艰难的选择吗？聂二娘并不确定。不过，她倒是希望晋野做出那个她心里的选择，哪怕她必须为此承担风险。

不管是出于什么考虑，反正选择权就这样交到了晋野手里。

当晋野知道了选项，他立刻明白，在颜瑾身上发生了什么，以及为什么整个事件会有如此诡异的发展。

他此时终于能够暂时放下心里对颜瑾的担忧，脑子高速地运转起来应对眼前的这个抉择。

如果真的能够就此回归平静的生活，这是多么具有诱惑力的选项。

他庆幸颜瑾得到了这样的选项，从此以后自己不必害怕她会再遇不测，忘记一切的她可以继续无忧无虑的生活。只是他发现自己却没办法轻松做出同样的选择。

如果选择第一个选项，这就意味着晋野彻底输了，因为他连自己输过都忘了，更别提翻盘的机会。

最重要的是，他再也记不得颜瑾，而他们之间的记忆，将再也没有人记得。从此，他和颜瑾就成了完全的陌生人，哪怕某天在街上遇到，也会擦肩而过。

他也不是没想过赌一把，赌他回头可以通过简谱重新记起之前发生过的一切。

但是很快，他就发现这是不可能的。一来他不知道简谱会不会也被处理掉，二来简谱对颜瑾的事情也所知甚少，又要怎么告诉自己呢？晋野对江天所做的一切，不感兴趣，记不记得都没有关系，但他绝对不能把有关颜瑾的一切都忘了。

第二个选择固然艰难，但是至少还有机会赌一把。

可是，真的做了这个选择，他回头要如何跟父母交代呢？

此时，江天和聂二娘正注视着他，而神秘莫测，并未露面的聂震宇，相信也在用自己的方式，关注着这里的一举一动。留给他做选择的时间不多了，他无法纠结太久。

“你能不能饶了我……我其实什么都不知道……”晋野扑向江天，抱着他的裤脚，带着哭腔指着聂二娘说道：“我是被她利用来监视颜瑾而已，她说办好这事，会给我一大笔钱，谁知道现在却翻脸不认人！现在她又不知道想搞什么来害我。任务失败，根本不是我的错，说好的酬劳不给就算了，还拿我出气，难怪一把年纪了还没嫁出去！”

江天厌恶地把晋野踢到一边，拍了拍裤腿，生怕裤腿被弄脏。

其实当聂二娘带着晋野出现在这里的时候，江天有点懊恼。

他一开始知道晋野，是因为他跟颜瑾一同出现在叶眉家。后来听跟踪的人汇报说可以确定他对叶眉家的事情并不感兴趣，没有继续跟踪的价值，也就没把他放在心上，现在听晋野话里的意思，原来他竟然是聂二娘布好的眼线！看来自己还真是大意了，如果当初有继续跟踪这条线，或许能早点识破聂二娘的意图。

不过有意思的是，这小子似乎跟聂二娘闹翻了，更不幸的是，他刚刚的那句话，明显踩到了地雷。

聂二娘没想到自己好心为晋野争取，等来的却是他的突然发难，勃然大怒：“你这个杂碎，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你是个什么玩意，不是怕弄脏了手，老娘早弄死你了。对付你这种不知好歹的货色，只是清除记忆太便宜你了。”聂二娘眼神里带着杀气。

“你果然是没安好心，你是想等我离开浅云后，悄悄弄死我吧！”晋野听到聂二娘的恐吓，又气又怕。

“你还不算笨，但你怎么确定留在浅云，我就会放过你呢，别忘了，这里可是我的地盘。”

“不是说好，清除记忆就放过我吗？”晋野如受惊的小鹿，满脸惊恐地看着江天，希望从他那里得到某种承诺。

“那是他们，不是我！”聂二娘摊了摊手，满不在乎的模样。

晋野这样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让江天心里万分鄙夷。这样的这个货色，值得自己浪费那么多的时间耗在这里吗？哪怕不清除记忆，就他这副怕事胆小的模样，估计恨不得当缩头乌龟，根本就没什么好担心的。只是，聂二娘不愿让他清除记忆的理由又是什么？难道她还有什么算计？还是真的只想拿他出气，发泄心里的不满？无论如何，自己都绝不能让聂二娘称心如意，还是自己的那个方案对自己最为有利。

江天觉得形势现在对自己还是有利的。虽然决定权不在他江某人手上，不过现在看来，这小子估计是不会让聂二娘如愿了。想到聂二娘忙乎了那么久，全是白费，他的心里竟然有种幸灾乐祸的感觉。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瘫坐在地上的晋野，心想，你这个小角色快点做决定吧，让我看看聂二娘气急败坏的样子，也不枉费我给了你一条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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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