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徐添财通话结束，韩永宁一看通话时间竟长达四十多分钟。

刘静早把饭做好了，正坐在一边的位置上看电视，看韩永宁走进来，问道：“跟谁打电话呢，打这么久？”

韩永宁道：“是我以前公司的同事，并要拉我去叙旧，我说不想去，于是在电话里跟他多聊了会。”

刘静没有再问这个话题，道：“那吃饭吧，要不等会菜都要凉了。”

二人默默地吃着饭，刘静突然道：“你说你觉得你有没必要去上班，看你每天无所事事都浪费了你那个本科毕业证，你有没有觉得？”

韩永宁一听刘静要自己去上班，忙道：“怎么会呢，我觉得自己过得很充实，每天看看电视，关注一下新闻什么的，然后有你陪着聊聊逛逛之类的，我觉得生活很多姿多彩。”

刘静道：“但这毕竟也不是长久之计，你也无业几个月了，再这样下去，会把自己的斗志消磨掉的。”

韩永宁道：“那你是不是要我去找工作？”

刘静道：“工作你不用去找了，我可以替你找，最主要的是问一下你的意见，你是不是喜欢目前这种生活？”

韩永宁道：“我听你的意思，我无所谓。不过我现在真的很怕到一个陌生的环境，然后什么人际关系之类的还要跟别的人重新培养，很害怕出现这种场面。”

刘静道：“也不用，我认识的人很多，虽说都是酒肉朋友的交情，但他们看到我的情况，也会给我几分面子。”

韩永宁想了想，道：“我怕与你一起共事，天天碰面让人知道我们的关系，别的人会说闲话的。”

刘静笑道：“这个你放心，就算你去，我们也不会经常见面。”

韩永宁道：“那好吧。”

刘静道：“我打听到了，现在市政府秘书一科缺两个人，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明天就去打点安排一下。”

一听说是要干秘书的工作，韩永宁的心不由地沉了下去，想他刚毕业的那会，第一份工作就是做一个办公室主任的秘书，男秘书。这是韩永宁最为痛苦的大半年，当时那个主任是个特别麻烦的家伙，哪怕是大半夜也不放过韩永宁，不是叫他去开车拉人，就是叫他去挡酒，以至于韩永宁现在都对白酒都有一种后怕。最为痛苦的是每到发工资的时候，老总还觉得韩永宁整天没做事，只会陪着主任吃喝玩乐对其的工资七零八扣的，要不是当时家里人反复劝他说找份工作不容易刚毕业是锻炼的时候，他干到两个月的时候就想不干了。

刘静看韩永宁半天不说话，道：“怎么，你不愿意？”

韩永宁于是把以前的经历告诉了她，并说明自己对秘书助手这一类属于半私人性质的东西真的很有后遗症。

刘静听后呵呵笑道：“你说得这些只是属于私营企业的秘书，政府里没有这样的情况，再说就算委曲你一时半会，最少对你的工资是没有人有权利乱扣的。”

韩永宁道：“就算工资不会乱扣，但秘书这个工作只有女孩子才有那个好脾气干的下来，我真的有点怕这样的职位，尤其碰到一个自己不欣赏的上级，那种感觉就想随时痛扁他一顿。”

刘静笑道：“看来我很有必要对秘书一职对你重新梳理一下，否则你看到这东西都怕了。”

韩永宁道：“那你跟我说说，我真的很害怕被几个文盲却偏偏又自认为很能力的家伙牵在头上指挥来指挥去的，这种生活若是长期过下去，活着的意义都不大了。”

刘静道：“‘秘书’一词最早诞生于中国的汉代，但那时并非指人，而是指物，是指一种带有神秘色彩的图书，就是宫庭里一般不会随便公开的秘籍之类的，也就是指当时迷信一类的物事，是当时巫师和方士所谓的未卜先知一些隐语。”

韩永宁在认真地听着，刘静继续道：“到了东汉后期，‘秘书’就慢慢地发展成不仅是物了，还指机构和人员。古代的‘秘书’工作者，被称为史官，御史大夫，尚书，长史，主簿等，在历史上很有名的司马懿，就做过主簿，当然我个人认为司马懿不纯粹是个阴谋家。辛亥革命后，‘秘书’一词发生了质的变化，首先‘秘书’摆脱了指图书的一说，变成特指从事‘秘书’工作的人或者职位，其次对秘书人员所有的旧式称谓全部退出了历史舞台，对各级政府部门中从事秘书工作的人员或相关职位均以‘秘书’相称。”

见刘静说得如此详细，韩永宁睁大眼睛道：“你好博学啊，你是不是学历史的啊？”

刘静道：“当然不是，这是小儿科了，然后按秘书的从属和服务对象的角度，可分公务秘书和私人秘书两类，以秘书在组织内部的工作分工来分，可以分为：行政秘书、机要秘书、生活秘书、会议秘书、文字秘书、信坊秘书、公关秘书。以秘书从事工作的行业特征来分，可分为法律秘书、医药秘书、教育秘书、体育秘书、军事秘书等等。你刚才提到秘书，虽说也是秘书，但只是众多秘书里的一种私人秘书。”

韩永宁道：“原来‘秘书’一说里面有这么多学问。”

刘静道：“秘书职业社会化以前，秘书主要指在政府部门中担任高级官员的人或为政府部门及高级官员提供辅助服务的公职人员，这一时期称为秘书官职化时代，后来才慢慢地向私人性质的，也就是你所说的‘秘书’概念是以前‘秘书’概念的延伸。”

韩永宁道：“原来当时这么倒霉，是碰到了当时众多秘书最痛苦的一种。”

刘静笑道：“‘秘书’在国外发挥作用更大，一般都特指保密者的意思，有参谋的作用，发挥到极致，就是秘书长了，例如联合国秘书长潘基文，是联合国大会指定的，是这一机构的最高行政长官，还有北约秘书长，欧盟理事会秘书长，上海合作组织秘书长，都是这些机构的最高行政长官，当然翻译过来的话可以作秘书长解读，也可作总书记来解读。”

韩永宁道：“看来‘秘书’真不是个简单的东西，不是人们传统上理解的给老总泡泡茶，发发文件之类的。”

刘静道：“那你觉得怎么样？”

韩永宁道：“我做，你是上城市的哦？”

刘静道：“上城市很快会与柳絮市合并，会成为柳絮市的一个区，我叫你去的是柳絮市的文秘一科，上城市政府还没有这个部门。”

在刘静的安排打点下，韩永宁没过几天便走入柳絮市政府文秘一科，比韩永宁走入之前两天还有一个女的，叫朱孝玲，一听这名字就知道是个美女，事实也是，估计干秘书本来就是靠张脸吃饭，于是韩永宁看到在里面没有什么关系的，不是帅哥就是美女，有后台则另当别论。

可能刘静事先有过关照，韩永宁进去之时就被一个叫芬姐的带着熟悉工作流程，那芬姐叫苏留芬，大概三十来岁，谈装，外表冷酷，与韩永宁交谈从未提过刘静之事，但看她对自己的细心，韩永宁猜到她与刘静的关系不简单。

而朱孝玲则被一个三十多岁的男的带着在熟悉工作流程，可能平时市政府办公室就有威严的观念，那个男的言行举止十分严肃。

韩永宁进去几天后，他发现秘书一科是个很安静的地方，本来地方大没什么人，加上每个人表情严肃，个个仿佛要上战场一般，玩笑也不能开，韩永宁突然发现这地方很压抑。

这与韩永宁在私企之时截然不同，以前韩永宁在私企办公室的时候，只要经理没来巡视，办公室每个人都在吹牛嗑瓜子之类的，要不抹粉涂指甲油，上午刚开始做完本职工作差不多了便溜到隔壁去的溜到隔壁去，交流彩票经验的交流彩票经验，很快到了吃午饭的时间。吃过午饭，午休一个半钟头，然后这里贴贴补补，冲杯奶茶喝一喝之类的，很快便熬到了五点半，一天过去了。

当然在私企之时，韩永宁等人那时的心态也是感觉生活不太可能有转机使然，七八个人的工资加起来还不如欧洲的一个民工，在这种毫无生机的情况之下，自然能混一天是一天。

如今的市政府办公室自然不一样，很多人还是有途的，个个不是精英就是有足够强大的后台，一洗私企的懒散。

但韩永宁养成的懒散是洗不掉的，每天看着以前的《政务通报》，眼睛都快看出茧来，来来回回也就是那么几件事，唯一一次掏出本市场上畅销的小说来看，都被苏留芬没收。

朱孝玲可能由于刚从大学毕业出来，对什么事都特别积极，还时不时地给办公室其它人员倒茶倒水之类的。

有时候韩永宁特别羡慕这些刚毕业的学生，对做什么事情都很有激情，特像自己刚毕业的那一年，既使失恋了都化悲痛为力量，可以做到屡败屡战。

但韩永宁现在不行了，对这个社会了解了，便做什么事都失去动力，以前从来都是觉得不成功刚成仁的想法也成为历史，觉得碌碌无为也很好，并且认为是大势所趋，那么多人都想成功，谁来做平凡的人呢？

苏留芬看朱孝玲表现积极，借着一次早上签到之时提醒韩永宁也精明一点，韩永宁本想请教一下在这个地方如何精明，但念头一转又没问，只是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有时候韩永宁觉得中国目前不管是商场还是职场崇尚的都是还是国外早已抛弃掉的丛林法则，就是那个所谓强者生存弱者淘汰的法则，这是一种很病态的封建社会的法则。首先中国本来在国际已经抬起头来，有一定的社会产品基础，根本没必要再搞这种病态的法则，其次靠这种法则上来的人，其实并非想象中的完美，这样经过丛林法则上来的人，大部份心灵都不是很健康，为了稳住成果，他们可以不惜一切手段，甚至可以牺牲任何东西，包括他们的亲人。

这是一个很可怕的概念，韩永宁想起以前看过的一个报道，一个女人为了工作，却饿死了留在家中的小孩。那个公司竟然为了表障那个女人，还给搬了个类似工作认真之类的奖项，试想让这样一个人登上高位，他连自己的孩子都不爱护，还会爱护别人的孩子和别人吗？

而且退一步讲，在那女人面前的并非只有工作和孩子两个选项，而是还有第三个选项，就是工作和孩子都可以兼顾的选项。但那个女人为了所谓的工作，竟将孩子饿死，于是很多人被其骗了，认为其虽然饿死了孩子，但其工作的态度还是值得肯定的。事实有谁规定了不饿死孩子，就不能做优秀员工的呢？

这就是崇尚丛林法则的后果，崇尚强者生存，弱者淘汰法则的后果，一个女人饿死了自己孩子非但没有悔恨之心，竟还有成为了强者的傲心。依靠这种手段上位的强者，如果真让做上了国家最高行政长官，还有谁有好日子过？她本身为了所谓的“工作”可以牺牲掉自己的孩子，她当然也可以为了完成所谓的“工作”，让所有人陪着她牺牲掉孩子，她的孩子都不重要，自然别人的孩子在她眼里也不重要。

看着朱孝玲忙进忙出的，韩永宁都不知道干什么，他实在找不到活干，而朱孝玲则不同，她随时都可以找到活干，最差都能拿份《政务通报》对着上面的一些术语向其他人请教，韩永宁却连这点都做不到，相反他还觉得《政务通报》太简单，要他很懂却装作不懂的向人请教，这种事情他实在干不出来。

于是韩永宁决定还是跟着那个苏留芬得了，谁知那苏留芬白了他一眼，道：“这里禁止拉帮结派。”

韩永宁只能坐回位置，然后开始拿着份报纸向四周扫描，扫了几分钟，总算发现那个周伟的在无所事事。韩永宁高兴地走到他身边向他使了个眼色。

周伟先是惊了一下，随后问道：“干嘛？”

韩永宁道：“抽根烟去。”

周伟道：“这里禁烟。”

韩永宁道：“到走廊上去或者卫生间也行啊？”

周伟道：“不好意思，我不会抽烟。”

韩永宁无趣地走了回来。

于是这一天韩永宁感觉比两天的时间还要漫长，很度日如年。韩永宁突然想起刚毕业那会，无数的同班同学要往这种地方挤，并且为之忙得焦头烂额，当时韩永宁在韩父的教导下也试着向这条路上走，可惜最后失败。现在自己终于进来了，却发觉里面竟如此的毫无生气，气氛压抑的令人透不过气来，这还是有刘静在前面疏通了的情况，如果没有疏通，韩永宁估计一天都呆不下去。

看朱孝玲整天露出一副讨好别人对自己却满怀敌意的表情，韩永宁很厌恶，其实根本没必要这样，好歹她看起来也像个大家闺秀，搞得像自己会抢了她的饭碗一般。

这一天好不容易挨到下班，韩永宁忍不住要冲了出去，不过一边的苏留芬盯了他一眼，意思很明白：“新人本来就没做什么事，不要抢着第一个下班。”

看到苏留芬传递来的眼神，韩永宁急忙按住自己的动作，又静静地走到饮水机旁边倒了杯水，然后坐下。

过了十几分钟，一科的主任果然有意无意的来了一趟，露出满意的表情走了后，这时办公室其它人员才起步开始下班。

韩永宁跟在苏留芬后面走出了大楼。

在拐弯处，苏留芬在前面道：“现在打算去干嘛？”

韩永宁道：“你看一下刘静什么时候出来？”

苏留芬道：“我说了，这里禁止拉帮结派。”

韩永宁道：“下班了还有人管的啊？”

苏留芬道：“管是没人管，但这几公里之内，是很多人会说闲话的。”

韩永宁只能作罢，道：“那我回去了。”

苏留芬道：“嗯，记得明天早点到。”

韩永宁一想还有这规矩真的很痛苦，但念头一转苏留芬也是为了自己好，于是问道：“要我几点到？”

苏留芬道：“最少比今天早到半个小时。”

韩永宁道：“然后呢？”

苏留芬道：“然后看到里面有不整洁的地方，帮忙整理一下，捞点什么事情做做。”

韩永宁道：“哦，好吧。”

与苏留芬分手后，韩永宁觉得心灵特别空虚，于是附近一条街闲逛，刘静打来电话道：“在哪？”

韩永宁道：“在后妈街，刚本来要来找你的，但那个苏留芬说，不能拉帮结派。”

刘静笑道：“芬姐说得对，我们上班的地方代表上城市的尊严，任何人都不能给别人落下任何的话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