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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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郝氏父子

郝府座落在枫林镇东首,是一座五开间三造进深三层楼房。韩一粟被带到客厅,抬头见到上方扁额上书"丰文堂"三字,字体方正,遒劲刚挺。墙中央悬挂身穿官服的老人画像,郝彦斌得意地说,此乃先祖大唐宰相郝处俊,郝氏家族的荣耀。画像左右一幅对联,上联"先祖宰相肚里撑巨船",下联"龙孙军师马上夺天下"。郝彦斌忘形地说,家父亲笔题写的对联,用意简明扼要,字体厚健,挥洒有力,气势磅礴。韩一粟心中暗笑,郝诸葛虽和杨司令同为私塾先生,两人的胸襟和书法功力不可同日而语。杨时中待人宽宏大度,致力于道德文章、琴棋书画,故有清末进士出身;郝诸葛精于算计,与人相处斤斤计较,滴水不漏,终究功名未就。

正在思忖之间,韩一粟听到从里面传来一阵狂笑,随即有个中等个、精瘦的汉子飘然而出。"果真是一粟贤侄,数年未见,越发英俊潇洒了。"

韩一粟起身拱手作揖。"郝先生别来无恙,请受学生一拜。"

郝诸葛一摆手:"不必多礼,如今你我皆为军人,繁文缛节就免了吧。"

郝诸葛请韩一粟上坐,吩咐下人看茶。他凝视片刻,含笑说:"贤侄好一副富贵相:额头高耸宽阔,明净润泽;双眉宽广清长,双分入鬓,首尾丰盈,高居于额;眼神藏而不露,黑白分明,瞳人端正,光彩射人;鼻如悬胆,端正耸直;双耳颜色鲜艳,耳轮廓厚贴肉;口形方正阔大,唇红端厚,棱角分明;印堂平阔明润。老朽阅人无数,贤侄之相实为少见,前程不可估量也。"

韩一粟摇手笑言:"学生才疏学浅,岂敢妄论富贵。况且初出茅庐,不谙世事,尚待先生指教。"

郝诸葛手抚八字胡须,悠悠地说:"自孙中山先生推翻清廷后,窃国大盗袁世凯做了八十三天皇帝梦,之后便一命呜呼。十多年来,群雄四起、战乱不断,黎民百姓、水深火热。幸有史督军立志为民,拥兵自重,替本省争来几年平稳安康日子,平民百姓无不欢欣鼓舞。对此朗朗乾坤,未知贤侄有何感想?"

韩一栗沉吟说:"学生愚见,本省境内百姓与邻省相比,相对安定平静,在当今乱世当属罕见。学生祈求史督军善用政军一统之便,以宽宏大度之心治省,联合境内正义力量,方可稳住根基、善始善终。"

郝诸葛微笑说:"贤侄如此深明大义,为师深感欣慰。然令人不解的是贤侄不去投奔史督军,反而与区区流寇为伍,其中有何深意?"

韩一粟坦言:"海纳百川,成就浩瀚之势;天涯比邻,方有海内知己。试问先生,若有人如宋江求贤若渴,又有人如王伦妒贤嫉能,孰优孰劣?何去何从?"

郝诸葛肃然。"贤侄慧眼独具,为师不如也。然而史督军与杨时中有明月与烛光之别,岂能同日而语?史督军纵横千里叱咤风云,杨时中龟缩一隅苟延残喘。孰优孰劣,一目了然。"

韩一粟笑着说:"楚汉相争,项羽'力拔山兮气盖世';,气势极盛一时;刘邦赴'鸿门宴';侥幸逃席,处境狼狈万状。然谁人夺得天下?又是谁'无颜见江东父老';?故一时一事不足以定论。"

郝诸葛说:"贤侄后生可畏,才华横溢,可惊可叹!'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叶徒相似,其实味不同。';贤侄不能为天下苍生尽心尽力,却甘与流寇共存亡,可惜了。为师再问一遍,史督军闻知贤侄过人才华,意欲揽为己用,贤侄意下如何?"

韩一粟正言厉色。"人各有志,所规不同。学生追随杨先生非一时冲动,望先生见谅。"

郝诸葛长叹一声:"既如此,师生之缘尽矣!史督军对为师有言,为我所用者存,与我为敌者亡。贤侄莫怪。"

韩一粟傲然说:"此乃意料之中,随意吧。"

韩一栗被关在郝府柴房中,一日三餐有鱼有肉。郝彦斌每天晚上过来跟他闲聊,都是枫林镇五大家族最新动态:韩、范家眷侥幸逃脱,狡兔三窟,不知去向。郝诸葛的部下找遍两家亲朋好友,居然一无所获;梅仲元、王半镇和翠环都已抓到,他们可就没有韩公子的日子好过了,粗茶淡饭、柴草为床,郝诸葛让他们写信给王公子、梅小姐,从速回到枫林镇,否则家人性命不保。

韩一粟庆幸父亲有先见之明,倘若投奔近亲,一样难逃毒手。受苦的是王、梅二家,可气的是王涧之对家人不闻不问,若是他能亲自劝说家人,必能躲过一劫。

郝彦斌每天都要劝说韩一粟投奔史督军。"良禽择木而栖。韩公子跟着杨时中是没有出路的。杨时中是什么人?在政府眼中不过流寇而已。流寇是什么?四处流窜的强盗!哪能比得上史督军名正言顺的政府军,兵强马壮的国家柱石。"

韩一粟鄙夷说:"郝公子对名声颇为在意,韩某有一事请教。"

郝彦斌眼睛一亮说:"何事?但说无妨。"

韩一粟斜着眼看他:"郝公子以为自己在枫林镇的所作所为名声可好?"

郝彦斌一愣,迟疑说:"韩公子觉得有什么不妥吗?"

韩一粟睥睨说:"郝公子声言誓必夺回梅小姐,然在见到欧阳小菁后即移情于她,可有此事?"

郝彦斌振振有词说:"欧阳溶泉夺走郝某未婚妻子,此空缺由他妹妹来顶,一报回一报,有何不妥?再说梅小姐已委身于欧阳,定非完璧,纵然夺回,又有何趣?"

韩一粟哂笑说:"欧阳小菁被迫离家出走,郝公子却与欧阳昭小妻齐姨勾搭成奸,郝公子竟有此等乐趣?"

郝彦斌脸色大变,结结巴巴说:"韩公子何出此言?无中生有的事,败坏了郝某名声,韩公子于心何忍?"

韩一粟大笑:"男子汉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郝公子既然做出寻花问柳之事,又何必不承认呢?岂非辜负了齐姨一片痴心。再说,郝公子纵然否认,能堵住枫林镇悠悠之口吗?"

郝彦斌心一横,傲然说:"郝某即便否认也无济于事,就算确有其事又能怎样?男欢女爱,人之常情。两情相悦,外人何足道!"

韩一粟说:"两相情愿的事固然无人能问,然而两人合力弄出人命,却非同小可了。"

郝彦斌大惊失色。"人命关天之事,韩公子莫开玩笑。"

韩一粟冷笑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郝公子还记得当年几个小伙伴到林子里爬树掏鸟蛋,我们个个手脚利索爬上树梢,唯有你爬到一半再也不敢往上爬。那时候你是胆小如鼠,如今你是色胆包天。居然加害欧阳伯父,你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郝彦斌神色慌张、汗如雨下。"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韩一粟暗中思忖:看来传言属实,郝彦斌难脱干系。

郝彦斌捧着脑袋说:"我的头好痛,恕不奉陪。"说完匆匆离去。

从郝彦斌处基本可以证实欧阳昭之死确与齐姨、郝彦斌有关,韩一粟心中不是滋味,毕竟他们是儿时伙伴。

郝彦斌三天没露面。第四天晚上,他又来了。一见面,他就吞吞吐吐说:"韩公子,你早点逃命吧,否则夜长梦多。"

韩一粟淡然说:"我从进了郝府,就没打算活着离开,郝先生意欲何为,随他的便。"

郝彦斌轻轻说:"看在我俩从小一起长大的份上,郝某实话实说吧。你的命攥在史督军手中,与我爸毫无关系。我爸看你是个人才,一心想拉你投奔史督军,乡里乡亲的,在一起也好有个照应。可你偏偏是个榆木疙瘩,拿你没办法。我跟你说个机密事情,你不能跟别人说,要是传到史督军耳中,我再多几个脑袋也被砍下了。这一次史督军亲率四万兵马杀奔天佑山,被革命军打了个落花流水,损失一万多。听说是杨司令听从你韩公子的什么关门打狗计策,才出了这种事,你说史督军能不对你恨之入骨?"

韩一粟喜上眉梢:"此话当真?"

郝彦斌委屈地说:"哪能有假?骗你是小狗!"

韩一粟击掌大笑:"韩某苦读兵书十载,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郝彦斌顺势说:"就是啊,韩公子满腹经纶,岂能埋没于柴房之中?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还是想想脱身之计吧。"

韩一粟眉毛一扬说:"听郝公子口气,似乎对韩某十分关心,不怕你那个军师爹骂你吃里扒外?"

郝彦斌一脸无辜的模样。"爹是爹,我是我。再说爹也看重你,不想跟你过不去,只是史督军跟你们革命军势不两立,你又掺和其中,想帮也帮不上。你若是不相信我也就算了,反正你们革命军兔子尾巴长不了,你有才没才一个样,早晚都是死路一条,我也省点麻烦。"

韩一粟说:"韩某宁愿相信郝公子真心帮忙,只是门外有督军的人看守,没那么容易逃出去。"

郝彦斌一本正经说:"这件事非得里应外合才能办成,好在眼下有人愿意出力相助,救出韩公子后投奔杨司令。"

韩一粟诧异说:"此人胆子够大,如此机密事情居然敢对史督军得力军师的公子透露,莫非他吃错了药?"

郝彦斌讪笑说:"韩公子还是信不过郝某。此人就是欧阳府中仆人匡世东。你应该清楚他的为人,小时候我们几个一起玩,他总是拖着鼻涕傻乎乎地跟在后面。我还记得有一回他被我们几人甩了,他一个人哭哭啼啼迷了路,欧阳府中的大人找了半天才把他找回来,为此欧阳溶泉还被他爹打了一顿,说他欺侮弱小,非名门子弟所为。我还记得,那次坏主意是我出的。"

韩一粟想起匡世东小时候的窝囊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今非昔比,如今的匡世东已长成精明能干的小伙子。可是他为何愿意投靠杨司令,却不请郝军师照应?"

郝彦斌愣了半晌说:"可能他是主仆感情深厚,老东家走了,自然要跟随少东家吧。倘若能把韩公子救出去,当然是匡世东献给杨司令和少东家的厚礼。"

韩一粟想了一会说:"这理由倒也说得过去。不知道他有什么具体计划。"

郝彦斌说:"其实说起来也很简单,趁夜深人静时,我把后门打开,把匡世东放进来,让他伺机打开柴房的门,把你救出来。如果哨兵运气好,他睡他的觉,你走你的人;如果运气不好,少不得要吃一闷棍。"

郝彦斌走后,韩一粟把他的话前前后后连贯起来想了一遍,隐隐觉得他冒险救自己的举动于情于理都有些勉强,依郝彦斌的为人,似乎离舍已为人的境界相差十万八千里,唯一的可能就是郝诸葛设的圈套。那么他们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什么?韩一粟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决定静观其变。

第三天的深夜,月明星稀。柴房门被轻轻打开,一个熟悉的声音急促的说:"韩公子,快跟我走!"

韩一粟听出是匡世东,也顾不上多想,跟着他走出柴房,见到看守的士兵斜抱着枪呼呼大睡,鼾声如雷。匡世东领着韩一粟东拐西弯来到后门,果然看到郝彦斌在那守望。

郝彦斌紧张地说:"快走,越快越好!"

韩一粟和匡世东走不多远,便听见郝府有了动静:人叫狗吠,有火把灯笼向这边走来。

韩一粟对匡世东说快走,两人飞也似地跑了。走不多远,听到有人轻轻地叫韩副官。韩一粟认出是邢排长,大为惊讶。原来邢排长和士兵并未离开枫林镇,一直在暗中保护。他们见韩副官去郝府后再也没出来,心知不妙,便花钱买通郝府下人,得知他被关在柴房,就想乘月黑夜潜入郝府营救。恰好见到他俩逃出郝府,就随后跟来。韩一粟见邢排长如此仗义,连声道谢。俩人商议后决定留人在枫林镇打探王、梅、欧阳三家后续情况。邢排长派了两个机灵小伙子留下,一个叫童双林,一个叫翟秋生,都是枫林一带土生土长。

10红袖家书

革命军取得山谷之战胜利的第二天,杨时中和侯光煜、梁正清、夏希周、蒋天禄、姚其昌以及上官红袖、王涧之在司令部开会,会场充满喜洋洋的气氛。

杨时中含笑说:"在百里山谷消灭史无前的有生力量,打退他的进攻是既定目标,但我军死伤不足五百,歼敌万余的战果,不能不说是奇迹,请各位畅所欲言,谈谈看法。"

参谋长梁正清说:"山谷之战成果辉煌,究其原因有三。首先是作战方略正确。以往我军采取拒敌于门外的方针,鹰师在'三关';凭借天堑英勇抵抗,激战数周歼敌无数,但我方也有惨重损失。所谓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而这次用的是诱敌深入的策略,利用长达百多里的山谷,迫使敌军兵力分散,首尾难于兼顾。而我军以弱小兵力躲在暗处,狙击敌军,避开了在'三关';阻击的硬仗,进一步发挥地势险恶、敌明我暗、以逸待劳三个有利条件。

第二,指挥得当,进退有据。鹰师在'三关';遭到敌人偷袭时,应对自如,何时避敌锋芒,何时集中力量反击皆游刃有余;虎师和鹰师在百余里山谷选择有利地点,或小部队伏击或单兵狙击,打得敌军惊慌失措,无头苍蝇似的在谷中乱窜;龙师在滚石坡阻击敌人,并在茂林修竹布下疑军,使敌人望而生畏,不敢拚死进攻。

第三,作战方案的保密工作做得好,在战斗打响前,史无前对我军战略意图毫无察觉,失去先机,必然惨败。"

夏希周沉吟说:"史无前损兵折将,铩羽而归,归功于司令部制定了正确的战略方针,杨司令广纳良言,以韩副官的建议为出其制胜的基调,终于夺得以少胜多、以逸待劳的园满结果,可以称得上我湘西革命军多年来打得最漂亮的一次战斗。"

杨时中、侯光煜和梁正清都含笑点头;蒋天禄边笑边说,这仗打得过瘾,我们的士兵躲在暗处瞄准敌人一枪一个,就象在训练场打靶一样,只恨自己换子弹的动作太慢。姚其昌说,韩副官真是个奇才,胆子也大,若不是熟读兵法,熟悉地形,绝对想不出这个妙计。上官红袖笑盈盈说,别说士兵打得过瘾,就连小毛丫头也高兴得大呼小叫,争着上前线,练会打枪才几天,就亲手打死五个敌兵。

唯有王涧之一声不响,心中后悔自己想得不周到,对茂林修竹的地形知之不详,提出的建议一文不值,被韩一粟抢去风头。也后悔没有亲上滚石坡杀他几个敌军,也好有点吹嘘的本钱。

夏希周严肃地说:"象韩副官这样的人才确实是我们革命军的宝贝,我在防守三关时,韩副官还提出,我军为便于攻击敌人,曾秘密开辟了一条由三关通往山外的小道,一定要派人暗中设伏,避免万一走漏风声,让敌人有可乘之机,韩副官的预测不幸言中。史无前到了三关门口,没有大举进攻,只派小股敌人做做样子,却派一个团从秘密小道偷袭,若非韩副官有先见之明,鹰师就会吃大亏。我的疑问是史无前如何得知三关另有秘道?秘道才开辟不到一月,史无前就获得情报,莫非革命军出了内奸?"

蒋天禄惊讶说:"竟有此事?泄露军机是军中大忌,马虎不得,蒋某回去一定追查。"

姚其昌沉思说:"三关暗修秘道之事在龙师唯有司令部少数人员知悉,回去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杨时中郑重地说:"山谷大捷是革命军全体将士浴血奋战的结果,三位师长亲临前线指挥作战是胜利的保证。而我军新生力量如韩副官等人的智慧使革命军如虎添翼,他们的才华在这场战斗中得到充分发挥,望各位长官日后多加关怀培养。

在庆祝胜利的同时,也发现了隐患:革命军有内奸。此事关系重大,各位长官切不可掉以轻心。请侯副司令全权负责锄奸工作,尽快查出眉目,各位师长已准备回去清查,很好。由此我想起一件事:韩、范二位副官回枫林镇的事很可能被史无前获悉,枫林镇在他的势力范围内,此次山谷失利,极有可能迁怒于他们,前景堪忧!"

夏希周说:"司令说得有理,是否可以派支小部队前往接应?"

杨时中说:"可以让他们打扮成商人分组行动,一路上顺便打听史无前撤退后的动向,回来时再买些药品之类紧缺物资。"

开完会,上官红袖就被于蕙真和欧阳小菁拉去打靶。

于蕙真说:"红袖姐,我要早一点练成神枪手,象你一样一枪打死一个敌军,多过瘾!"

上官红袖含笑说:"一个小女孩,还不赶快结婚当新娘子,练什么神枪手?再说你应该找那个人陪练,不该找我呀!"

于蕙真噘嘴说:"又来取笑我。我已经说过,红袖姐不结婚,我也不结婚。"

上官红袖笑吟吟说:"好厉害的小八哥,扯上我干什么?我结不结婚还没想好,你别怪我没告诉你,免得误了你的好事。"

于蕙真边说边怪里怪气瞅着上官红袖笑。"既然红袖姐不想结婚,有些话我就不必再说了,小菁妹你说对不对?"

欧阳小菁点点头。"对。当事人都不关心,说了何用?"

上官红袖疑惑地问:"你们俩鬼头鬼脑地搞什么名堂?"

于蕙真笑盈盈说:"哪有什么名堂?只不过事不关己不问讯而已,免得别人说自作聪明,皇帝不急太监急。"

欧阳小菁抿嘴偷偷地笑。上官红袖看她俩的神色,知道小毛丫头有话想说,又故意不说。便假作不明白也不想再问的模样,神态自若地瞄准靶子连发三枪,全中靶心,欧阳小菁拍手叫好。

于蕙真等了一会,见上官红袖毫无反应,憋不住说:"红袖姐姐,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想不想听?"

上官红袖说:"你跟侯副司令的事自己作主,我不想过问。"

于蕙真着急说:"是你跟我舅舅的事,真的,我不骗你。"

上官红袖依旧一动不动瞄准靶子。"我跟杨司令有什么事?"

于蕙真心想你装得若无其事,我倒要看你的脸红不红。"红袖姐,昨晚我趁舅舅打了胜仗很开心的时候,问了他一个问题,我说舅妈走了半年多,也该再找一个新舅妈了。"

说到这儿,于蕙真故意停住,仔细观察上官红袖,见她毫无变化,心想你真会装。

欧阳小菁故意好奇地问:"杨司令怎么说?"

于蕙真盯着上官红袖的脸说:"舅舅说,再找一个是应该的,你舅妈临终前也有过交代。可是,"说到这里,她见到上官红袖脸庞生起红晕,心想你到底还是装不下去了。

欧阳小菁问:"可是什么?"

于蕙真接着说:"舅舅说,一言难尽,一时也说不清楚。我说,有什么可以顾虑的,我看上官姐姐最合适。舅舅说,小八哥你还小,不懂。我说,是上官姐配不上你吗?舅舅说,上官红袖是百里挑一的好姑娘,你舅妈就是要她跟我白头到老。我说那还有什么犹豫不决的?舅舅说,真的是一言难尽,你以后慢慢会明白的。"

于蕙真见上官红袖拿枪的手微微颤动,红晕已经退尽,脸颊有点发白。"上官姐姐,你没事吧。我说的话句句是真,舅舅对你挺喜欢的,只是我不知道他到底顾忌什么,我想他慢慢会想通的。"

上官红袖强笑说:"我会有什么事?我一个人不是挺好吗?"

于蕙真听她的声音有些颤抖,眼眶有些湿润,心中不忍,正想再安慰几句,只见王涧之匆匆赶来,口中喊着欧阳小菁的名字。

于蕙真恼怒他出现得不是时候,嗔怪说:"我们女人在说话,你一个大男人跑来大呼小叫干什么?"

王涧之陪笑:"不好意思,冒犯小妹了。我想陪小菁练枪法。小妹杀敌有功,全仗枪法好。王某身为男子汉却不如巾帼英雄,实在惭愧,只得抓紧补课,待来日再大显身手。"

于蕙真皱眉说:"自小菁来后,你三天两头找她,安的什么心?小菁没空理你,你倒有闲功夫跑来献殷勤。我那个翠环嫂子眼下不知怎么样,你反而无动于衷,一点都不着急,我怀疑你的良心被狗吃了。"

王涧之讪笑说:"小妹千万别误会,我王涧之乃顶天立地男子汉,决不会对别人有坏心。至于你翠环嫂子,有大哥、三弟在,肯定会安置好,不用担心。如今只须一门心思练好本领,尽心尽力,必定能为革命军和天下苍生建功立业。"

于蕙真做出恍然大悟模样说:"小妹有眼不识泰山,二哥开口闭口天下苍生,原来是圣人气派,似乎比孙中山先生还强了百倍、千倍,莫非是继孔圣人之后数千年才出的一个伟人?"

上官红袖莞尔一笑,欧阳小菁转身抿嘴差点笑出声。

王涧之面有得色:"小妹过奖了。我王涧之尚未成就轰烈烈的大业,岂敢与圣人相提并论?"

于蕙真想二哥不可救药,好大喜功、虚夸浮浅的毛病改不了。

"二哥对不起,你来晚了,方才上官姐姐的绝技未能见到,等下次吧。我们已练了一会,该回去了。"

于蕙真拉着欧阳小菁和上官红袖拔腿就走。

王涧之尴尬地笑着说:"下次我一定早些来!"

上官红袖边走边说:"小毛丫头,对你二哥的态度是否过火了,让他下不了台。"

于蕙真不屑说:"他的脸皮比城砖还厚,真不明白他是如何练成这等功夫。你等着看吧,他会天天来缠小菁的。"

欧阳小菁厌烦说:"王涧之家里有老婆孩子,还来烦人。"

上官红袖默然无语。她也感到王涧之大话连篇,华而不实。可是杨司令对他颇为赞赏,在她面前几次夸奖王涧之有气魄有才华,跟韩一粟同样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回到司令部,梁正清递给她一封信。上官红袖见是父亲来的,急不可待地拆了。

父亲在信中说,自打红袖离家出走后,葛老爷家的傻儿子几乎天天来家找人,找不到你就赖着不走,幸亏他是文疯子,只是坐在客厅里东张西望,并无过分出格的举动。葛老爷前两年还是愤愤不平,威逼父亲把你找回来。后来葛老爷也想通了,自己的儿子疯成这样,再找十个媳妇来冲喜也治不了儿子的病。就把儿子关在家里,不再让他出来骚扰村民。前些日子葛老爷亲自登门道歉,说他不该为上官家欠的几担租米,逼迫红袖抵债做疯儿子的老婆,害得上官家鸡犬不宁,又使红袖离乡背井。他说上官家的欠租从此一笔勾销,还说希望上官家不要记恨,他也是病急乱投医,听信算命瞎子什么"冲喜"之类胡言乱语。父亲诧异葛老爷的态度怎么会突然转变,直到一个月之后,葛老爷在家中突然归天,葛府传出内因,才知道葛老爷前不久得知自己身患绝症,不久于人世,所以才有前面的善举。

古人云,"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此话千真万确。从此上官家再无心腹之忧,红袖也可畅开心扉,昂首做人。红袖已经老大不小,再不能自挖火坑,徒留遗憾!

上官红袖心想,这封信来得及时。梁正清关切地问,家里没事吧?上官红袖摇头说,没事,父亲想女儿了。

过了片刻,上官红袖神色自若地走到杨时中办公室。杨时中问有什么事,上官红袖一言不发,将家信递给杨时中,转身走了出去。杨时中诧异地看完信,长长地叹了口气。他仰脸靠在椅背上,闭目沉思。

上官红袖是杨夫人数年前外出执行任务时带回来的,杨夫人喜欢她伶俐乖巧,把她留在身边。上官自己说是为逃婚才离家出走,是个不见世面、什么都不懂的弱女子。杨时中对她观察多时,心中始终存有疑惑。他不明白杨夫人健在时,上官红袖为什么要拒绝梁正清,难道她刚到天佑山就有非他杨时中不嫁的心思?后来杨夫人牺牲,她更以此为由,要跟他杨时中过一辈子,她图的是什么?杨时中更为不解的是上官红袖来到革命军时,声称从未摆弄过枪支,跟着杨夫人不到半年,也没见过她练过几回,突然就成了弹无虚发的神枪手。杨时中明白,神枪手是用子弹喂出来的。革命军补给不足,上官红袖更不可能随心所欲实弹射击,除非她来天佑山之前就有良好的射击技能,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

许久,杨时中张开眼时,他的心头布满疑云。(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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