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杨凡回到了清水县，检视一番，这出门几天，清水县在沈榜、黄主簿几个人的打理下，倒也算得上是井井有条，那来往的公文等事，却有胡老道帮忙支应，杨凡几日里闭门不出，只窝在家里动心眼。

这一日，杨凡登堂视事，那新任的书吏们都知道这老爷是个狠角色，倒也不敢忽悠轻视了他，那胡老道也尽心尽力，但凡什么事情，也考虑的周密，杨凡算得上是垂拱而治。

只是连日来不见沈榜的身影，询问左右，原来那沈榜得了钱，正自大展拳脚，那治河之事倒也有声有色，杨凡之前放出风声，倒是忽悠了不少人去挖掘河道，可这骗人之事不可多行，做的多了，以后再说话可就没人信了，归根到底，这挖掘河道，修筑河堤，靠的还是银子，那木材、石材、人工都是靠银子堆了上去的。

杨凡叫来那管县库的小吏，一问之下，原来从冯家抄没来的金子已然用的差不多了，这不当家不知柴米贵，那沈榜只顾治河，没了便来县库里提银子，却不顾杨凡这里一大摊子事。

杨凡积攒这点家底也不容易，心里又有事，便叫那库吏，沈榜再来提银子，便不给了。

他这里回到内宅，便端坐花厅之中，果然，过不多久，那沈榜急匆匆地进来，见了杨凡，也不客套，道：“县尊大人，如今治河之事正在紧要的关头，为何却断了我的银子？”

杨凡嘻嘻一笑，道：“你只顾着治河，却不管我这口袋已经见底了，别说我这县衙里还好多张嘴等着，便是我将那银子全都给你，只怕也支应不料几日！”

沈榜点头道：“下官也正要与大人说，这县库里的银子的确是不够的，可这治河之事如今才进行了一半，若不抓紧，这眼见雨季便要来了，那一场豪雨下来，只怕咱们修筑的这半拉子工程，便全要泡汤，那可是功亏一篑啊！”

杨凡点头道：“你说的我也不是不知道，只是这银子天上不掉，地上不长，为之奈何啊？”

眼见这沈榜急得直转圈，杨凡笑道：“本官前几日去了府衙一趟，倒有个好消息，那知府大人见咱们一心为民，倒也十分的支持咱们治河，愿意拨一笔银子给咱们用用！”

沈榜大喜道：“大人何不早说？急得我什么似的！”

杨凡微微苦笑，道：“只是这钱难拿，饭难吃，知府大人虽有这么句话，我也嘱咐人造好了册了，只是到底能拿多少钱，却还不一定呢！”

沈榜见他面有愁色，奇道：“这治河的事情本是咱们做官的分内之事，知府大老爷又有了话，那还有什么难的？”

杨凡心里苦笑，心说你这呆子，倒也呆的可爱，虽然埋头苦干，于这官场里的事情没一点了解，以后不吃亏那才怪了，口上却道：“那知府大人虽有这么句话，奈何他如今是焦头烂额，只怕顾不上此事啊！我却又怕待他想了起来，却又晚了，再说他虽说给银子，可给你一百两也是给，给你个五六万两也是给，于他只是大笔一挥之事，于你我却是大有不同！于今之计，若是咱们能帮那知府接了燃眉之急，他若感念咱们的好处，到时候多给些银子，咱们这治河之事便万事大吉了！”

那沈榜沮丧道：“那知府大人捡是上官，那手里的权力不比咱们大多了？他都要犯愁之事，你我能有什么办法？”

杨凡摆摆手笑道：“所谓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他知府解决不了的事情，却不见得你沈县丞便解决不了！”

沈榜一愣，笑道：“大人说笑了，下官不过是个会读书的呆子，若说机巧权变，可比不了大人你，若说手里的权力，却比不上知府大人，有什么事是你二人解决不了的，倒是我可以的？”

杨凡心里暗笑，心说，小人喻于利，君子喻于义，要让这呆子上钩，正应了那句古话，叫做君子可欺之以方！

脸上却正色道：“沈兄，你我算得上是贫贱之交，那大堂上，你叫我一声大人，这私下里，我却要叫你一声沈兄，你年纪虽比我小上几岁，却是读过圣贤书的君子，我心里是极佩服你的！”

那沈榜一惊，忙道：“大人不必如此，你这突然一顶高帽飞过来，难不成有什么圈套？”

杨凡忍不住苦笑，心说：“你这厮倒也直白，搞的我好不尴尬！”口上却道：“你又胡说些什么，你自己看看，你是个读过书的，我却是大老粗，为何你我相处甚欢？人说道不同不相为谋，你我如此，岂不是因你我气味相投吗？”

沈榜却也知道，这杨县令虽然是个贪财好色的，对自己倒是着实不赖，便说这治河之事，若不是杨凡在背后支持，便他有孙悟空的本事，却也只能徒唤奈何。

当下道：“大人说的也是，下官自来说话随便惯了，大人莫怪！”

杨凡道：“我是个贪财好色的，自己做不成君子，可见了沈兄这般人，却是真心喜欢，在我这心里，沈兄大概称得上是仁者二字了！”

那沈榜自幼读得的是圣贤之书，这“仁者”二字乃是他孜孜以求的目标，虽然自觉尚远，给杨凡这么一说，却也心里十分的受用。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杨凡心里暗笑，何况这话也并非全是马屁，起码杨凡心里是真这么想的，见沈榜开心，杨凡趁机道：“有道是仁者爱人！沈兄若无这爱人之心，为什么夙兴夜寐的奔波，只为这治河之事？因此我是很佩服的啊！”

他眼珠转转，又道：“我现下有件事，准备托付给你！”

那沈榜一惊，忙道：“大人，若是于国于民有利的，便是赴汤蹈火，下官在所不辞，若是于理不合的，我却是爱莫能助！”

杨凡一撇嘴，心说，你这堵窟窿倒快，口中却笑道：“我这一件事，于国、于民、于你、于我都是有莫大好处的！”

沈榜眼中露出狐疑的神色，道：“愿闻其详！”

杨凡笑道：“第一，这是件救人的事情，绝不是叫你去害人！可算得上是功德无量！这第二，你若办成了此事，这清水河治河的银两，那是再也不用担心了！”

看着沈榜还是不信，便笑道：“以前我救过知府千金之事，你是听说过的是不是？”

沈榜点点头。

杨凡叹了口气，道：“这次我是府衙里，原来那千金小姐的毛病又有了反复！知府大人十分的忧愁，那是茶饭不思，连政事也不理了，因此虽答应了我，却不知那银子什么时候能到！若是你能救了那小姐，这银子岂不是要多少有多少吗？”

沈榜一瞪眼睛，跳起来摆手道：“不成不成！那小姐是个未出阁的姑娘，我又是个男子，岂能与她见面？何况我并非医生，如何会治病啊？”

杨凡微微一笑，道：“我说沈兄，你岂不闻不为良相，便为良医的话？之所以这般说，便是这良相与良医俱是救人的，又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还有什么医者父母心的话？那便是说，不管是老天也好，良相良医也罢，在他们眼里，这世界上万物一类，哪有什么男女的分别？你说那医生看病，难道病人是女子，他便见死不救了吗？这良医救人不避男女，良相自然也是不避的！”

沈榜一愣，心说都说这杨县令是个不学无术的，可他说这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啊？这“不为良相，便为良医”自己也是时时念叨的，却是未曾想到此节！只是他是个君子，又不懂医术，自知不会看病，便又道：“大人说的自然也有道理，只是我只是个书生，并不会瞧病，此去必然误人性命，不行不行！”

杨凡微微一笑，心说，看你哥呆子如何入我的圈套，难道我这几天闭门不出，与胡老道两个的耳朵是白咬的吗？

站起身来拍了拍沈榜的肩膀道：“不瞒你说，你看我可是个会瞧病的？”

沈榜瞧了杨凡两眼，摇头道：“不像，其实我也很奇怪，大人到底是如何治好那小姐的！”

杨凡嘻嘻一笑道：“这人得父精母血，天地阴阳之气，才得了人身，由此说这天人合一！那一声瞧病不也要说个阴阳五行吗？我虽不是个会瞧病的，却也瞧出，那小姐这毛病，乃是正气不足，因此沾染了邪气啊！”

那沈榜一愣，心说，这大人有两下子啊，看来我真是小瞧了他。

杨凡又道：“因此我虽救得了她，却是不能去根，这里面的缘由嘛，咳咳，便是因为我这人正气不够啊！”

眼看沈榜一脸的狐疑，杨凡又道：“孟老夫子说：‘吾善养浩然正气！’文天祥又道：‘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这正人君子，那正气是最足的！”

说罢这眼睛望着沈榜。

沈榜都傻了，心说：“这大人好能绕啊，这绕来绕去，可就把我绕进去了。”可又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

杨凡谈了谈双手，道：“你看，你看！除了你这君子还有谁行呢？”

沈榜苦着一张脸道：“大人，我是服了你，可你说一千，道一万，我还是不会瞧病啊！何况要我与那女子四目相对，我便是连话也说不出了！”

杨凡见他红了一张脸，想来也不是作伪，笑道：“这有何难？我早就安排好了，到时候你与她两个全都蒙了眼睛，不必瞧见对方，那知府自也会派人跟在一旁，这样一来，便不算孤男寡女了！”

沈榜叹息道：“然后呢？”

杨凡嘻嘻一笑道：“你是个君子，便与她说话聊天，这言为心声，你这浩然正气必然磅礴而出啊，到时候用不几天，这小姐的毛病肯定好！”

说罢连自己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