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李适前往升平公主府，正遇见太医出门，拦住太医：

“公主身子如何？”

“禀太子殿下，公主贪凉受寒，胃肠又失于调养，得经心调养一阵，否则会落下一些不适成为痼疾。”

李适皱眉：“你们几日一看？”

“两日。”

“成，那就精心些。”

升平半歪在床，正让瑶红拿了杂书念着解闷，听说太子哥哥来了，赶紧令人整衣，本想出迎，李适却进来了：

“自家兄妹，你身子不适，不必多礼。”

“不过小病，养些日子就好了，竟然惊扰到太子哥哥。太子哥哥协理政事，今日怎么有空前来？”

“皇室哪有秘密。早知道你身子不适，本想让良娣代我前来探视，正好父皇有事交代，我便自己来了。”

“太子哥哥怎么不立太子妃呢？我看王氏不错。”

“不合适。”

太子看了看伺候在一边的瑶红，升平挥手：

“你们暂且下去，让我跟太子哥哥说说话。”

太子看奴婢们出了门，才轻声道：

“你知道么，郭家出了大事。”

升平惊讶地看着太子：

“那日晚间他们匆匆回老宅，就是因为出了大事？”

“郭家祖坟被盗挖。”

升平倒吸一口凉气：“太恶毒了，郭家阵前浴血，平日与人为善，怎么就招了恨？！”

说着，双眼泪流：“我为郭家不平。”

太子摆手：“这个不是重要的。父皇担心郭家误会，毕竟这些年郭子仪闲置着，心中定然有怨气。若认为是朝廷出手，或者朝廷默许，父皇担心郭家起反心。郭家在军中威望甚高，又得民心，到时候附逆者众，我异唐江山危矣。”

“反心？郭家受了这样的屈辱，父皇不想着安抚，邦郭家查找下手之人，还这般臆测郭家，也太让人寒心了。”

太子咳嗽一声：“那是父皇，不能胡说。父皇只自己亏待了郭家，所以心虚着呢。可是，若被有心人推动，郭家就算无反心，只怕会被人逼上反路。趁现在还来得及，你身子好点的时候赶去看看，打听一番，从中调解，同时将父皇的意思转告郭子仪。”

升平点点头：“我明日就去。不能眼睁睁看着郭家误会父皇，与朝廷离了心。”

老仆得了恩典，回屋换了干净整洁的衣衫，与老妻话别，而后，自己服了毒，在郭家仆役记录中为因病暴毙。

本来不许收尸，其老妻知道了老仆所为，跪在郭子仪面前，再三请罪：

“奴婢一家的脸面，全被他丢尽了。主人宽厚，未曾将奴婢一家子问罪，已是天大的恩德。奴婢儿孙俱全，再无所求，他一人不足以向亡主请罪，奴婢请主人恩典，让奴婢随他下去向亡主请罪，若有幸得了亡主原谅，定尽心服侍亡主。”

郭子仪没有说话，皱了眉头看着她：

“你倒是会说话。我记得你不是家生子，据说先祖还是有些学问。”

“主人好记性。当日若不是他救我一命，奴婢早就没了。这条命正该随他去。”

郭子仪不再说话，挥手让他退出去，表示同意。

又转头对郭曜郭唏道：

“让他们的子女领出去葬了，离郭家宅子远些就成。其家中男子放在外院做些粗活，女子在内院做粗活，莫再重用。免得心生怨念对郭家不利。”

郭曜不赞成：“要不，全发卖了吧？这样最是稳妥。”

“不行。他们在郭家年头最长，若出去说些风言风语，倒是不美。就这样吧。”

钏儿后来得知，老仆夫妻同一日暴毙，其子女将其合葬在离郭家二十里地的地方。

过一日，又传来郭新妻自缢身亡的消息。

郭新有过也有功，伤好之后被派往农庄做了杂役，没想到，却是好事。与农庄附近一女成了亲，生下一对双胞胎儿子。

由此，郭新做事更加小心谨慎，教育孩子绝对不能贪财，不能背主。

郭子仪将李迥请到正堂：

“殿下不必在此耽误，还请殿下回长安，一则能帮郭家陈述实情，若朝内有甚变化帮忙言语一声；二则郭家有需要，殿下也能接应一二。”

李迥完全无话驳回，难道说自己不想离开钏儿，不想接应郭家？！

李迥郁闷地去跟钏儿告别：

“祖父发话，我不得不答应。我在这里至少也能使把力，干嘛一定要我回城？要不，钏儿，我们一起回去吧？”

钏儿摇头：“郭家遇见这样的事，我怎么能离开？只怕有人会利用这事，你回去照应着也好。郭家辛苦一辈子，不能栽在这上面。”

“利用？郭家受辱，别人能怎么利用？”

“后招没出来，一切都是未知。你用点心，莫让郭家陷入危机。我是郭家女，郭家出事，我也没有好日子过。就算为了我们自己吧。”

李迥拉着钏儿的手：“放心吧。不为其他人，也要为我们自己打算。”

钏儿叹气：“我们成亲这几个月了，为什么老是没有真实感，仿佛在过家家一样。”

“也许，是我们太熟悉了。你随时想着，我是你的夫君，想啊想的，就习惯了。”

钏儿捂嘴：“好，我每日念一次，李迥不是那个最初看见的小胖子，是我的夫君，看看有没有效果。”

“我不是小胖子。当年也就壮实些，你还说到现在了。其他女子眼中我是好看的，怎么到你这里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好看能当饭吃吗？好看能不老吗？不能。所以，我宁愿看见实在些的东西。好了，你一会儿就出发吧。”

李迥想说不舍得，却又说不出口：

“我回去后让人送些吃的玩的过来。到时候我要来接你。”

“知道了。别把眼睛放在后院，看看朝堂有没有异动，看看那小内侍有没有回话。”

“嗯，得了信我立即送过来。”

李迥走后没多久，升平来了。

她与郭子仪见过礼，听说郭暧出去了，便来找钏儿。

疲累地靠在钏儿屋子的床榻边：

“七哥回了？我来怎地没遇上呢？郭家怎么会被人这般欺辱？”

“有人居心叵测呗。你身子不好，怎么也来了？”

“太子哥哥来看我，说父皇担心郭家误会，让我来说一声，朝廷绝对没有派人或者授意谁做这事。”

钏儿给她倒了杯白开水：

“你跟祖父讲了？”

“讲了，他说他们没有怀疑和误会圣上，还让我休息一晚就回去，务必将此事上达天听。”

“若朝廷真的想对付郭家，你怎么做？”

“我是公主，可也是郭家妇，嫁鸡随鸡，郭家受辱我也没脸。”

钏儿点头：“和我想的一样。我是郭家女，虽是皇家媳，可郭家没脸我也没法立足。你听祖父的明日回去，一则调养身子，二则麻痹一些人，三则居中调停。郭家忠心不容质疑。”

“嗯。父亲大人的话却是没你的明白，我听你的。”

郭子仪走了进来：“蕊娘，你的意思是我没有钏儿有分量么？”

升平尴尬地笑了：“媳妇愚钝，只听懂了钏儿粗俗的话，父亲大人莫挑剔媳妇才是。”

郭子仪笑了，好奇地问钏儿：“你刚才说麻痹一些人，什么意思？”

“祖父，我觉得盗挖坟茔的人，不可能就这样算了，肯定有后招。他们会注意郭家的一举一动，发现皇室身份的媳妇和孙女婿都被赶回了城，猜测郭家一定是怀疑朝廷对朝廷生恼。想来，若有后招便会慢慢使出来。”

“有道理。我们以静制动吧。”

钏儿正色对升平：“烦蕊娘去趟王府，对我的宠物鼠波力说一声，让它来老宅找我。”

“能听懂？”

“你只管对它说，能不能听懂在它。”

郭子仪挠头：“钏儿，带一只鼠来有啥用？”

“祖父，当某日通过城门不能传递信息的时候，当城中防人不许进出的时候，怎么也不会防鼠吧？防也防不住的。”

郭子仪凛然：“你觉得会乱？”

“不知道，心里很不安，恐怕城里会出点什么事。”

“你这样一说，我们得做点什么防范于未然。郭家军必须集结起来，不是对付朝廷，是对付心怀不轨的人。”

钏儿和升平都沉了脸，点了点头：

“我们不害人，并不表示别人不害我们。”

郭子仪回屋，越想越觉得这祖坟被挖很诡异。这么些年不挖，为什么单单选择这个时候？

自己被搁置在一边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越是琢磨，越是惶恐难安，用过晚饭，召集了所有的男丁前来议事，也悄悄请来了钏儿。

郭家，正面临前所未有的考验。

十天后，郭家祖坟被盗挖的消息传遍的异唐。夏绥节度使、山南西道节度使、泾原节度使、朔方节度使、魏博节度使得了消息，震惊之余，写了书函前往慰问，又各派出两百人的军士到老宅寻郭子仪，明面上只说是帮助郭家尽快修复陵墓。

长安城留守的郭家军早已出了城，散落各地的郭家军正在集结。

这日早朝，元载几番欲言又止，李豫实在不耐烦：

“有话就说，吞吞吐吐的干什么？”

“回禀圣上，郭家有异动，集结军队，形势十分危急啊！”

李豫一惊，手里拿着的一本奏折失手落到了地上，朝堂之上顿时陷入前所未有的恐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