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番外《特殊假期》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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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罗马度过了一个短暂甜蜜的假期。小说值得您收藏

待两人回到北安普顿时, 果不其然, 伊斯顿庄园已经成了鸡飞狗跳的“战时农场”。

甫一进门在漫天鹅毛中目睹尼古拉斯从楼梯扶手上滑下来的露西尔刚要出口喝止,一个抬手已经被小儿子扑个满怀。

六岁多的小男孩已经快及腰了, 他紧紧抱着自己小半个月没见的母亲,蹭在她怀里撒着娇。

“妈妈, 我好想你!你为什么才回来!”

露西尔本来准备喝止他的那只手落到儿子后脑勺, 安抚地拍了两下, 笑道, “你知道为什么, 尼克。别以为你扑过来说两句好听的我被融化了, 我不是你爸爸,”她轻轻推开儿子, 牵起他的手,指着狼藉的地板上一只破破烂烂、鹅毛乱飞的枕头,“这是怎么回事?”

尼古拉斯歪了歪脑袋,认真解释道, “我在比较不同材质的纺织物与木头的摩擦性!”他回过头指了指楼梯扶手,“鹅毛枕头只能算是个‘还可以’的滑板,我还有其他发现呢……”

整理好外套、将伞投至伞桶的麦考夫这才走上前来, 背着手朝小儿子皱了皱眉, “去收拾好,尼古拉斯。”他一手揽过隐约有恼怒迹象的妻子,吩咐着他的小儿子,“妈妈刚到家, 她很疲惫,不要和她说这些没用的。”

尼古拉斯笑着跳开,拎起一旁的枕头,一边往楼上跑一边回头冲父亲做着鬼脸,“别以为我不知道是您让妈妈晚回来这么多天的!您应该感谢我们的多方配合,先生,”他快乐的声音从二楼传来,“我们没和您抢妈咪,可是‘饶了您一把’!”

饶了我一把?

麦考夫将怀表摘下扔进手边的首饰碟里,冲楼梯方向轻笑道,“这臭小子!”

“都是你惯的。”妻子挣脱开他的怀抱,平静地总结道。

麦考夫扬扬眉,倒是对这个结论坦然接受。

他不觉得他对孩子们的宠耽误了教育的严肃性,比如他的薇薇,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出落成一位优雅礼貌、惹人喜的小淑女,这让他欣慰不已,同时也不再像第一次做父亲时那样忧心忡忡地去紧张男孩儿们。

“普里莫呢?”

换下高跟鞋的母亲寻找着她的另一个孩子。

“在书房。”麦考夫这样回答道。

因着妻子的多番抗议,这些年来他已经尽量让自己习惯于在家时不启动演绎法模式,但他实在是对他的孩子们太了解了。

他几乎不用抬眼,便能推理出大儿子此时在做什么。

比起与小儿子重逢的画面完全不同,露西尔换了软底鞋,蹑手蹑脚地推开书房的门,像是怕打扰屋内安静氛围似的轻轻叫着对方的名字,

“普里莫?”

坐在地毯上背靠沙发的福尔摩斯家大少爷这才慢条斯理地从书中拔起眼,冲露西尔微微一笑,“妈妈。”

“是我,达令,”露西尔闪身走进屋里,迎向儿子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摸着他浅棕色的额发轻轻亲吻他的额头,“想我了吗?”

普里莫十分冷静地回应母亲热切的拥吻,并拍着她的肩提醒道,“妈妈,爹地进来了。”

跟在后面走进书房的麦考夫看到妻子半跪半蹲地去抱儿子的场景,并未显得惊讶,而是走到一旁去自顾自地脱下西装外套,搭到办公椅的椅背上,顺便扫视了一眼普里莫今天又在研究他的哪几本珍藏版。

“你应该去看看你弟弟,”麦考夫坐到办公桌前,准备开始检查邮件,“你知道他没有人一起时,他的破坏力会更大。”

普里莫瞥了眼母亲身上粘着的羽毛,继续翻阅自己腿上摊着的牛津字典,显得不甚在意,“这是你的责任,爸爸。是你在纵容他的破坏力。”

“哈!”大英政府一边开着电脑一边仰头一笑,“今天都冲着我来了。”

“恐怕是这样没错,大人,”一脸平静的普里莫点了点头,“是您拖延了妈妈回家的时间,这个后果理应由您来承担!”

大英政府扬着左眉,无奈又不置可否地望着自己的儿子。

与时常跳脱、勇于冒险的弟弟不同,福尔摩斯家的大少爷是位稳重守礼的小绅士,并且比起偶尔会手忙脚乱的父母,他总能更镇定地面对自己的同胎弟弟惹出的各种麻烦。他是整个家里最能让尼古拉斯安静下来的人。

露西尔在一旁看着自己时不时针锋相对上的丈夫和大儿子,仿佛像是看着一个年长的麦考夫在和一个年幼的他对话。

“到妈妈这里来,宝贝!”露西尔冲儿子招招手,“我给你们带了礼物,你能陪我一起去整理行李吗?”

即便这样转移话题的方式在逻辑缜密、观察力不输他叔叔的普里莫眼中显得有些拙劣,但他还是乖乖地停止了与父亲的斗嘴,十分听话地放下了手中的书,牵上母亲的手向屋外走去。

正如麦考夫对小儿子有种先天的偏,露西尔对普里莫和对尼古拉斯的教育方式也完全不同。在热切的小儿子面前,她总是尽量扮演那个“理性”或“规矩”的角色,毕竟在丈夫恨不得答应他所有要求的情况下,必须要有个人时不时的出来喊停,这是作为母亲的责任。而在内心世界丰富、但表面总是风平浪静的大儿子面前,她则更趋向于一个热表达情感的母亲。

每当露西尔看到她的大儿子,会觉得自己像是看到了小时候的麦考夫·福尔摩斯。她会趴在一旁托着腮想,他小时是不是也这样沉默寡言、不擅长引起大人的注意?是不是也像这样每天坐在书堆里,用海洋一般的知识淹没自己?是不是也一样要比弟弟和女孩们承担更多,却不擅长用任何方式来表达和平衡自己的情绪?

一种因形神相似而引起的移情随着天长日久的家庭生活日益显著。露西尔像是想将她的人曾受过的委屈全部重新补偿一遍那样,小心翼翼地呵护着普里莫的心灵成长。她有意识的在大儿子面前以更鲜明甚至夸张的方式让他感受自己的,她想身体力行地教他表达自我,虽然收效甚微,但像每个深孩子的母亲一样,她仍然在矢志不渝地付出着。

与此相对,麦考夫对待两个儿子的方式也有些明显的差异。他知道大儿子更像自己。他天性更沉稳,头脑清晰,堪当重任,只是需要更多的磨砺和引导。而小儿子则更像夏洛克,天性自由,想法天马行空,很有天分,也更不受拘束。

如果是以前的他,麦考夫可能会像拒绝接受弟弟去做什么不体面的鬼侦探那样以完全权威的态度教育他的两个儿子。

但事实证明那是无用的。人天生有不同性格,好比他、夏洛克、欧若斯,即便他们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受到同样的教育,喝着同样的蜂蜜,仍然也长成了天差地别的模样。

因此等到有一天他自己做了父亲,他不得不尝试着在三个孩子的成长历程中扮演完全不同的角色。他保证他的女儿从出生起享受着真正公主一般的待遇,他为她扫平一切障碍,给予她足够的和保护,以此避免她走向妹妹的命运;他对他的小儿子尽可能的宽容和忍耐,他不想像管着青春的夏洛克那样管着这个天生应该飞往更广阔天空的孩子,他学会尊重与自己血脉相连的人性格中那些有别于自己的部分,这对他来说是个不小的挑战,可面对着全心全意依恋着自己的孩子,他还是做到了。

其实他对普里莫的情感最复杂。

麦考夫太明白自己的妻子为什么这些年愈发偏疼大儿子了。这个孩子从模样到性格,都像极了自己,只是他比自己小时更清瘦,更安静,更不喜于、不屑于表达自己。所谓知子莫若父。他太懂得儿子做每件事时的心理,也太明白他在其中受的委屈。

只是他不得不理性的面对这些,尤其是当孩子们出现矛盾的时候。

其实真的也没什么大事。无非是兄弟俩小打小闹,做弟弟的恃宠而骄,又想引起哥哥注意,偶尔犯个混,而哥哥甚至连告状都不屑于,然后弟弟更生气。调节这些孩子游戏在麦考夫眼中其实根本没什么难度,唯一的问题在于他知道该怎么教育尼古拉斯,但对着和自己极其相似的普里莫却总是会沉默。

他背着手,阴沉着面孔,站在大儿子面前,看着他紧紧攥着自己两只小拳头,委屈的要命但是不让眼泪落下来的样子,其实也由衷感到心疼。

但那个孩子真的太倔了。麦考夫觉得他甚至可能比自己还骄傲,不,是一定比他小时候更骄傲。他小时只是思维转得快,想法其实很简单,一盘摞的高高的松饼能让他感到快乐。而普里莫,他甚至不屑于去找大人辩理,更不屑于去告状或者撒娇,每当父亲摆出严肃面孔要教训自己时,他总是咬着牙仰着下巴,绝不会让眼泪从脸颊滑落下来。

这次大概是真的很难过吧,才会转身飞奔到楼上去找他的母亲。

麦考夫站在原地,一瞬间有些失神。

晚上的时候露西尔和他商量今年单独带孩子们去度假的事。

这是他们的家庭习惯,无关于白天发生的事。

从有了薇薇开始,露西尔养成了每年单独带孩子外出个把月旅行散心的习惯。有时只是去他们在海边的那栋小别墅,有时是去欧洲大陆,因为要一个人带着三个孩子,所以他们通常不会到太远的地方去。

起初麦考夫极为享受这珍贵的一个月。

天知道,在没有露西尔之前,他已经过惯了一个人的日子。他与孤独是老相识了,他享受于此,即便后来有了家庭并且得到真正幸福,但也偶尔会怀念那位在黑暗中默不作声的老朋友。

最一开始,当妻子和孩子们统统离开,整个庄园回归寂静之后,麦考夫几乎是大松一口气。

他会一个人在书房坐上很久,甚至连书都不认真读,只是享受着一个人的快乐,在他的魔王宫殿中尽情沉溺。

他终于不必在伦敦与伊斯顿间来回地奔走,他可以想睡在哪儿睡在哪儿,他不必一边批阅着成小山似的公文一边还要哄着婴儿睡觉,他不必在孩子们的吵闹声中努力寻求一方不会被发现的房间……

但……怎么说呢,习惯这个东西挺折磨人的。尤其是当这么多年过去,他早已经习惯自己一回头有妻子温柔的注视,脚边总有孩子们穿来穿去的身影时,要再回到一个人时的孤寂,却怎么都觉得生活中少了些什么。

他们结婚已经第十一年了。每年中本该独属于他的这一个月变得越来越难熬。从刚开始他会在孩子们回家时对空旷和安静意犹未尽,到会掐着时间满了四个周排开一切事等待着迎接他们;从他要十几天才会想念妻子的亲吻和拥抱,到大概只过个三四天忍不住给他们打视频;从像卸去压力一般愉快的送他们上车,到闷闷不乐还要强装轻松的看着他们远去。

麦考夫觉得自己可能真的老了。

他越来越依恋他的妻子。这份感情从刚开始时能被自己抓在手心来回把控,到做了一些感性压过了理性但也仍在可控范围内的决定,如今终于走向一发不可收拾的境地。

他觉得自己生存的意义依附于另一个人的生命之上。

这和从前那种“将自己奉献给英格兰”的虚无缥缈完全他妈的不是一回事。他要眼看着露西尔站在他面前才安心,他要回头能牵到她的手才能不感到空落落的。

但他毕竟是福尔摩斯。

他从不将这一面表现出来,他还是会微笑着送妻子和孩子们出门,让妻子知道自己极其享受这个得来不易的“年假”。

事情一直到伊薇特发现这一切后才有所好转。

要不怎么说呢,不愧他最疼的还是他的宝贝女儿。

伊薇特·福尔摩斯会在七月间忽然回家来其实根本是个意外。她知道妈妈带着弟弟们出门去了,她是回来取东西的,然而却正好撞见父亲一个人在对着茫茫草坪喝闷酒,整个人显得百无聊赖。

“papa?”

伊薇特敲敲起居室的门,看到她父亲这才慢悠悠转过身来。

“viv,你回来了?”父亲脸上是明显的开心,他冲女儿笑道。

十岁的伊薇特·福尔摩斯已经出落为一位美丽的少女,除了和她叔叔还有姑姑相处时会偶露恶魔角之外,剩下时间她是个当之无愧的小天使,总能为所在的场合带去无限欢笑温馨。

“我回来拿东西的,学校的车还在外面等着我。妈咪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做父亲的举起酒杯,闷闷地又喝了一口苏格兰威士忌,道,“才走不到一周,估计这会儿正在沙滩上晒太阳呢。”

伊薇特上前给了父亲一个甜蜜的亲吻,然后迅速上楼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当她找到自己要带走的东西,重新走下楼来的时候,她发现她的父亲还坐在原地,背影一动不动,显得有些落寞。

伊薇特忽然有点心酸。

她了解她的父亲,某些程度上甚至比她的母亲更了解。她太明白福尔摩斯式的自负和嘴硬,太明白父亲的骄傲和纠结,冷漠的面孔和别扭的性格。

严格来讲,她是在去伦敦上学之后才真正认识了麦考夫·福尔摩斯这个人。从小到大,伊薇特心目中的父亲一直是一个温柔的、给予她和妈妈还有弟弟们满满意和保护,十分恋家,极有威严但也万分慈的形象。直到她离开伊斯顿庄园,她成长为一个青少年,她走近伦敦二代们的社交圈,才明白存活于他人眼中的大福尔摩斯先生和她所认识的父亲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她知道父母的工作涉及国家安全。这么多年,凭借夏洛克对她的指导,要看透家中某些无人愿意戳破的秘密并非难事。她也知道她父亲在政府中拥有莫大的权力和影响力。她甚至知道她父亲为了自己和母亲主动放弃了许多权力。但父母从来没在她面前说过,她也从来都装作不知道。

所以直到她到伦敦上学,从别人口中听说了有关麦考夫·福尔摩斯的传说,她才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原来对父亲的认知是如此薄弱。

他比自己想象的要强大,也比自己以为的要承受更多。

因此,当伊薇特抱着她的东西都已经走到了庄园大门口,她还是一跺脚返了回来,飞快的跑到父亲面前。

麦考夫看着气喘吁吁的女儿蹲在自己脚边,仰着脸望着自己,后者后觉的放下了酒杯,

“怎么了,viv?需要我派人送你吗?”

伊薇特用力摇了摇头,忽然握住了父亲的手,

“papa!”

“yes,darling?”

“如果你真的很想妈妈和弟弟们的话……为什么你不能主动去找他们呢?”

麦考夫扬起眉,几欲张口,却忽然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是啊,他从来没想过要去主动找他们。

他们仿佛彼此都默认了这种相处,他知道他不该把露西尔关在一座城堡里,所以他从不拒绝她提出的要求,他甚至也隐隐知道她这么做的另外一个理由,只是他一直不愿意细想。

“你知道妈妈为什么每年都要带着我们离开一个月吗?”她往父亲脚边蹭了蹭,“我问过她。”

“她说什么?”

“妈妈不让我告诉你。”伊薇特眨眨眼,露出从小到大父女间讲秘密时才会出现的神情,“不过要是妈妈看到你现在这幅落寞的样子……唉,估计她会是最心疼的那个。我可舍不得妈妈自责呢!”

“自责?”

伊薇特点点头,“你知道吗,papa,她一直觉得是她的存在让你变成了另外一种人。一种……也许你根本不太想成为的人。她隐隐觉得,是因为她和我们的出现才让你被迫切断了从前的生活。她知道你曾与孤独起舞,她知道你享受遗世**的生活,她……认为那样卓越的你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她有点责怪自己将你带入了人间烟火,她认为琐碎的幸福沾染了你,她认为你应该得到更高级、更珍贵的精神享受……所以她告诉自己一定要给你空间。一个完整的、有长度的、属于你自己的时间和空间!”

麦考夫望着女儿,忽然陷入沉默。

伊薇特又靠在父亲膝头趴了一会儿,然后从他手中取了酒杯,往屋外走去。在离开家门之前,她再一次回头提醒父亲,

“我知道普里莫在和你冷战,papa!如果您愿意听我一句,别和自己过不去,福尔摩斯先生。把你的想法告诉他、她,他们。”她给了父亲一个灿烂的笑容,“只有一个福尔摩斯能了解另一个福尔摩斯。但是先生,别忘了我现在是个寄宿学校的孩子,我可不能总做你的翻译呢!”

麦考夫坐在远处,含着泪望着女儿奔跑的背影,再次感慨,这真不愧是他的viv!

当天下午福尔摩斯先生赶到了那栋海边别墅。

正在度假的妻儿被他吓了一跳,尼古拉斯猛地扑上来抱住他的一条腿,显然也感动在心里的露西尔接过他的简装行李,以眼神向他示意角落里仍旧闷闷不乐的大儿子。

“我已经哄了五天了,”妻子趁着贴面礼低声说道,“要是不想你儿子六岁学他叔叔离家出走,你最好做点什么!”

麦考夫拍拍妻子的肩膀,望向撅着嘴故意不看自己的大儿子,决定一个一个来。

他走到儿子面前,向他伸出手掌,“想谈谈吗,绅士?男人对男人那种。”

虽然还在生气,但因从小受家庭氛围影响而对父亲权威多少有所崇拜的普里莫下意识的将自己的小手放到父亲的掌心,然后由着他将自己牵到楼上的卧室中。

麦考夫坐在儿子的小床边,试图将孩子抱到自己膝盖上,但被拒绝后也没有再尝试。

“你知道,孩子,我对你一直比对你弟弟严格。”

普里莫低着头,不说话。

麦考夫叹口气,

“你应该知道,我和妈妈……我们有着很特殊的工作内容。”

孩子软软的声音迟疑着传了过来,

“……间谍活动?”

“是,是。”父亲似乎不再想隐瞒什么,沉稳地点头,“这是我……自小被赋予的责任,为了我们的国家。你妈妈她……可以不用承担这个责任,但是为了我,她选择了分担。”他身手摸了摸孩子的头发和耳朵,“我想让你知道的是,作为你的父亲,我不想让你们当中的任何一个承担我所承担的这些事。”

“但是您必须选一个?”

普里莫抬起头来了,他望着他的父亲,眼神很专注,不再满含委屈和忿忿。

麦考夫吞咽了一下,终究没忍心回答这个问题,他冲儿子笑了一下,牵起儿子的手,

“想必你也发现了,你弟弟不是个合适的人选。”

麦考夫看出孩子一开始想撇撇嘴,但似乎思考了一下,最终还是认可的颔首。

“我曾经……在教育影响夏洛克叔叔和……另一个孩子的过程中犯了一些错误。我很怕自己再犯同样的错误。”他冲儿子勉强一笑。这对他来说太艰难了。比对着孩子们发火还难,比对妻子低头认错还难。他要承认他的无能为力,在无比崇拜着自己的儿子面前。

“另一个孩子是欧若斯姑姑?”

麦考夫点点头,深深叹息,“我不想你们任何人走上那条路,我甚至不想你们走上我走的这条路,普里莫,你明白吗?”

作为福尔摩斯家的长子,作为天分可与父亲比肩的孩子,普里莫很快郑重的点了头,“我明白了,父亲。”

麦考夫将儿子抱起来,放到膝盖上(这次他没反对),将他搂在怀里,“你对我来说,像妈妈、尼古拉斯、伊薇特一样。甚至可能你比他们还更特别,妈妈有没有对你说过,你与我小时候很像?”

普里莫有点意外,他咬着下唇,用力摇了摇头,“妈妈没说。”

麦考夫揉了揉儿子的头发,“妈妈用心良苦,她总希望对你们一视同仁。这点我做的不够好,我检讨。”

普里莫在父亲怀中有些不知所措的晃着两条腿,闻言抬起头来惊讶地望着父亲。

“如果我给你造成了忽视你感受的错觉,孩子,我道歉。但是我今天专程来找你们,打破了和妈妈这么多年的默契,是希望让你明白。我不是这个家里唯一忽视你感受的那个人,恰恰相反,我是这个家里唯一、最明白你感受的那个人。”

普里莫眨眨眼睛,

“祖父祖母也比较喜欢夏洛克吗?”

做父亲的有些结舌,但还是只能据实以答,“……某种程度上,是的。”

普里莫似乎有些意外,但也像是一下子找到了共情。

“但是这和我对你们的态度不是一回事,我之所以放纵尼古拉斯多一点,是因为我知道他将来会选择一条怎样的路,我知道他能做什么。而对于你,我想我报以更高的期望。”

普里莫仍然咬着下唇,小脸绷得紧紧的,但望向父亲的眼神已经多了许多难以言说的感情。

父子天性,麦考夫很快接受到了他眼中那些讯息,“即便作为父母,我们并不希望你走上我们的老路。但是……我的儿子,你将成为一个伟大的人。”他搂紧了普里莫,“我会托着你,让你站在我的肩膀上,我会倾尽自己毕生所学,助你拥有从前的任何一个福尔摩斯都没能拥有过的成。”

普里莫静静地望着他的父亲。

“当然,前提是你愿意。”麦考夫这样补充道,“你的意愿高于一切。我说过,我是最了解你的那个人。我知道被迫承担责任意味着什么。”

普里莫犹豫着,抬起脸来仰望着他的父亲,“我……我能好好想想吗?”

“当然。”麦考夫努力扯出一个微笑,“你还有很长时间可以好好儿想,在这之前,我和妈妈会一直保护你,保护你们,你相信我吗?”

普里莫思索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伸出手,搂住父亲的脖子,认真地点了头。

父子俩前嫌尽释,窝在那张小床旁又聊了好一会儿。

“现在,”麦考夫抱着儿子站起来。“我们得下楼去找妈妈了!”他这老胳膊老腿的果然是有点吃力,“好孩子,我还欠她一个解释。”

“需要帮忙吗?”

搂着父亲脖子的普里莫眨着眼睛问道。

麦考夫摇了摇头,“不用。她是我太太,这个问题只能我自己解决。”他捏捏儿子的小脸,一直温柔着的语气忽然“威严”了起来,

“记住了,哄妻子这事要及时!这是父训!”

父子俩最终在别墅后院的一片无人沙滩上找到了妈妈和弟弟。

心结终于打开的普里莫很快挣脱了父亲的怀抱,奔着弟弟去了。

望着在沙滩上追逐跑闹的孩子们,麦考夫从后面悄悄揽住妻子的肩膀。

露西尔回头看一眼丈夫,不动声色地问道,

“您的假期这结束了?”

大英政府亲吻着妻子的发心,

“不,我的假期才刚刚开始。”

不远处海浪拍打着孩子们的脚印,夏日的风吹散了妻子松松编着的长发,麦考夫·福尔摩斯低下头认真地亲吻着露西尔的双唇。

他要让她知道,必须要让她知道,这人世间所有的孤独,本不是孤独,所有的幸福本不是幸福。一切并非从来不存在,一切是因她而从黑白有了色彩。记忆里残缺的画面与眼前的完整相映成辉,一切真的如她所言,一切都因为她的执着和而得到了救赎。

麦考夫·福尔摩斯曾认为自己拥有举世无双的智慧,并且曾为此骄傲不已。

但他从未拥有过像此刻一样满溢的情感,作为一个人类,即便是最高级别的人类,一生追逐的幸福无非于此。

他都得到了。

都是因为他的妻子。

作者有话要说:  啊,这次真的要和麦露说再见啦!

再然后还剩下最后一章木下番外,本文彻彻底底的完结啦!

请麦露的大家珍惜这八千字吧!你们!(83中文 .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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