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徐玄灵整晚受尽折磨,至到天放亮时,陈大柱才勉强消停了一些,刚刚入眠没多久,城西棺材铺的老板就让人扛着一口棺材过来了,四周的吵闹声将徐玄灵从硬生生从梦中拽回现实。
徐玄灵没了睡意,索性顶着两个熊猫眼爬了起来,白昧还是一副懒洋洋的模样,身子蜷作一团。
陈大柱看见徐玄灵眼睛四周一圈黑影,大笑道:“小道长,你怎么也学女子一般描起眉来?关键是这描的也不像啊,应该再往上一下。”
陈大柱说完还给徐玄灵演示起来,看得徐玄灵实在是想给陈大柱一个大嘴巴子。
徐玄灵出了门檐,抬头便看见院落中停放着一口红杉木棺,陈大娘正与那棺材铺的老板交谈,徐玄灵看样子便知道这是给二愣子置办的棺材。
陈大柱换了一身麻衣,头戴白布,二愣子无亲无故,后事只能由陈大柱这个做大哥的来替他完成。
徐玄灵虽与二愣子相识不过短短几日,可谓是与陈大柱两人不打不相识,也想着送二愣子最后一程,又看见自己一身道服破破烂烂的,干脆是拿了一套陈大柱的衣服穿在身上,唐服本就宽松,加上两人的体型差距,徐玄灵显得十分娇小,还是陈大娘给裁补了一番,刚好合身。
李予晗这时也从房门中出来,看上去是打扮了一番,清新脱俗,徐玄灵想着带上白昧也不便,免不了要折腾,如今白昧染病还是让她安静待在这儿妥当,便让李予晗照顾白昧,李予晗也欣然乐意。
趁着这儿,陈大柱已经从街坊领居唤来了不少男丁,用作抬棺,而抬棺人一般都是八人,也称为“八大金刚”。
抬棺人必须是已婚的,自古讲究阴阳,生者为阳,死者为阴。而未婚的男子身上阳气太重,有可能压住了死者的阴气,让他不得超生。这一重任自然也落不到徐玄灵头上。
二愣子尸体停放在义冢,众人还得在太阳升起前赶往城中破庙附近的停尸房,将二愣子的尸首放置在棺材中,至那时起直到下墓,棺材便不得落地。本来还应有公鸡血在前方开道,只不过如今哪里寻得到公鸡,只能草草作罢。
陈大柱走在最前扶灵,出丧免不了要嚎啕大哭一番,口中还要念叨老天不公,命苦之类的话语,一来是证明自己的孝心,二来是表明自己内心的悲痛。若是被人看见出丧时,无人痛哭,定会被人数骂不孝。陈大柱作为扶灵人,又与二愣子感情最深,只能由他来完成。
陈大柱悲伤固然是有的,只不过他一个大汉此刻表现得就如同妇人一般,停尸房在之前徐玄灵露宿的城西破庙附近,等众人赶到时,天才微微放亮,附近也有好几户人家赶着出丧。
“小道长。”
徐玄灵正要踏进堆放尸体的屋子时,被一道声音叫住,徐玄灵回过头来才发现李从严,崔生也在此处,在李从严身后还站着一位英姿挺拔魁梧的男子,能与李从严站在一起的身份定不卑微。
李从严上前问道:“小道长这是作何?”
徐玄灵沉声解释道:“之前守城有不少百姓战死,到现在却连一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李从严瞬间明白,感慨道:“小道长真是慈悲心肠啊,我来这便是来挑殓尸体的,无人入葬者皆由我岐王府安葬,等我回禀父王,一定会对城中战死百姓加以抚恤。”
徐玄灵感激说道:“那便多谢世子了。”
李从严身后英俊魁梧男子站出说道:“在下陇州刺史薛忠彰,听闻小道长以妙法鼓舞城中百姓,以百人之力阻朱全忠大军,实在是让薛某钦佩的很呐。”
徐玄灵行过礼惋惜说道:“只可惜这凤翔最终还是未能守住。”
薛忠彰却不以为然,“朱全忠兵力多出数倍,若是我等援军能合军一处,朱全忠他岂会这么容易攻破凤翔。”
李从严也说道:“小道长有领军伐谋的本事,又是慈悲心肠,就连父王都对你青睐有加。”
说起李茂贞,徐玄灵问道:“岐王病情可有好些?”
李从严冷不丁拍了拍额头,“我倒把这事给忘了,父王如今病情已无碍,父王大病初愈,今日本世子特意备了晚宴,小道长到时候务必亲临府中。”
也许是因为李从严之前对李继远的猜忌,导致徐玄灵对李从严并没有什么好感,反倒是觉得他心机颇深,李从严岐王世子的身份摆在这里,若是当众拂了李从严的好意,到时候免不了要遭到李从严的记恨,只能答应下来。
陈大柱将二愣子尸首放置好后,徐玄灵也辞别了李从严等人,往清凉山的方向行去。
崔生见徐玄灵离去后,在李从严身边附耳说道:“世子,那老道士带来了。”
李从严冷冷说道:“带上来。”
崔生一挥手,两名士卒便押着老道士来到李从严的身边,老道士像是受到不小的惊吓,浑身战战兢兢。
天还未亮,老道士还在道观中鼾睡,只听闻道观中传来异动,一队官兵贸然闯进观中,将他带了出来,直到现在他都不曾得知自己为何被带至此。
老道士跪卧在地,李从严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问道:“老道,本世子问你话,你可要如实回答,不然这房中下一个停放的便是你。”
老道士连忙点头,不敢含糊。
李从严见状问道:“本世子问你,那名为徐玄灵的小道士可是你道观中的道士?”
老道士有些犹犹豫豫,不知该如何回答,老道士将徐玄灵收留下来,又身着他道观的道服,既可以说是又可以说不是。
见老道士迟迟未能回答,李从严威逼道:“到底是不是?”
老道士一下慌乱起来,慌不择口的说道:“是,是,是。”
李从严视乎是并未听到他想要的结果,脸上有些不悦,在此问道:“当真?”
老道士磕头回答道:“我说的可都是实话啊。”
李从严听闻老道士连绵不绝的嚎啕声,觉得十分有些聒噪,挥了挥手,身边士卒赶紧带着老道士离开。
薛忠彰笑道,“世子真是多心,那小道士已经证实不是朱全忠的细作了,世子大可放心。”
李从严双眼瞪向薛忠彰,“你这是在埋怨本世子吗?”
薛忠彰只能赔笑道:“不敢,不敢。”
李从严想起朱全忠离开凤翔的话语,心中难以平静,“朱全忠,长安再会,看谁能笑道最后。”
老道士离开后,才发现浑身上下都已被冷汗浸湿,“这小子到底做什么事,我看这凤翔怕是待不下去了,还是赶紧离开为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