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天启大帝 第六十一章 东暖阁外,君臣生隙【求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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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话说许显纯领了君命,抽出绣春刀就往杨涟身上砍,值此千钧一发之际,年幼的朱由检突然挺身而出,他捡起了皇帝丢在地上的那口绣春刀,猛地将许显纯砍向杨涟的刀格挡住。许显纯见皇上最宠爱的皇弟护住杨涟,吓得他急忙收手,唯恐伤到朱由检的半根汗毛。

“皇兄!杨涟等人杀不得啊,他们可都是有拥戴之功的中正耿直的大臣,全天下都知道杨涟等人忠臣勤勉的美名!皇兄若是杀之,将如何向天下百姓交代?”朱由检急声嚷道。

愤怒的皇帝闻言,犹如被当头棒喝,迅速冷静了下来。

是啊,全天下人都知道朕是被杨涟等人拥戴上帝位的,贸然杀之,恐怕就要留下一个“狡兔死,良弓藏”的骂名了。现如今朕初登大位,根基未稳,治国理政还都需要东林党人的合作......还没到彻底翻脸的地步——

皇帝深吸了两口气,放弃了挣扎,在一众阁臣的簇拥之下,皇帝朝许显纯喝道:“这些人虽是朕的有功之臣,可却恃宠而骄,私闯大内!该当何罪啊?”

许显纯道:“死罪!”

皇帝冷哼一声,说道:“念在他们曾有功劳于朕,免其死罪,但活罪难逃。拉出承天门,拔了裤子,廷杖二十!至于罪首杨涟,廷杖八十!”

“臣领旨。”

皇帝吩咐过后,冷冷的瞥了眼杨涟道:“移宫之时,社稷危急,你杨涟闯宫也就罢了,可现如今朕已即皇帝位,宗庙稳固,朝廷绥靖,现世安稳,你又来闯宫?怎么?把大内紫禁当成自己菜园子了?杨涟啊杨涟,你也忒骄横了!是,朕能即皇帝位多亏了你杨涟闯宫来,驱逐了西李,可这是你作为臣子的本分,不是吗?即便没有你杨涟,还会有张涟、李涟、王涟!我大明朝忠诚正直的大臣俯拾皆是!闯宫、移宫你杨涟能够崭露头角,并不是说你杨涟才高于众,你只不过是被一场大潮裹挟起来的弄潮儿罢了。”

“朕能即皇帝位,没有依靠任何人!”

“因为朕是太祖成祖的血脉,是皇祖之嫡长孙,皇考之嫡长子。没有你们任何人,朕依旧是最有资格继承大统之人,别一个个他妈的跟朕欠了你们多大人情似的。许显纯,还愣着作甚?拖出去打!叫他们一个个都知晓,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皇帝眼瞅着许显纯将杨涟等人拖下去,可心中的愤慨仍旧难以平复,他推开叶向高几人,走过去将地上杨涟的奏疏捡起。皇帝面色狰狞的向阁臣们示意那句“如若福王洵可立,昔年我等社稷臣子自当立之”的狂悖之言,看到这句话后,无论是叶向高、方从哲还是亲东林的那帮阁臣尽皆面色大变。

“杨大洪的确太过放肆了。”

方从哲摇了摇头。

叶向高也说道:“杨涟失言了。”

其他阁臣要么沉默不语,要么也对杨涟非议了两句,唯有何宗彦是个铁头娃娃,嚷了句:“杨涟性情耿直,这话讲的虽然心直口快了些,但一片赤诚之心却是跃然纸上。皇上,忠言逆耳,福王洵的确不能召致京师,杨涟并没有错。”

皇帝冷笑道:“看来何阁老的伤势真的痊愈了。”话音落下,皇帝骂道:“既然你如此同情杨涟等人,就去承天门外陪他们去吧,廷杖二十,拖下去。”

“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见何宗彦被拖下去,其余阁臣顿感兔死狐悲,连忙劝阻道。

皇帝正在气头上,哪里听得进去,“勿复赘言,朕今个儿非好好教训这帮沽君卖直之徒不可。”

叶向高连忙劝阻道:“皇上说的是,无论是杨涟还是何宗彦都是有私心的。杨涟嘛,他是个言官,奏疏上写的东西越有轰动性,他在士林在官场的名气也就越大。与其说杨涟在谋国,倒不如说他是在谋身。杨涟一生清廉,不贪那黄白之物。可杨涟图名啊,图一个青史留名,图一个忠臣直臣的美名。名利名利,名在利前!杨涟毕竟年轻气盛,到底是悟不透,但杨涟资质绝佳,再过上几年,他自然也就透彻了,言行举止定然不会像现在这般,冲撞皇上。可何阁老就不同了,他已是这个年纪,怎么也悟不透?”顿了顿叶向高瞥了眼皇上,发现后者并无不悦之色后,继续说道:“皇上,您若是现在廷杖了何阁老,正是落入了何阁老的彀中啊。”

皇帝眉头一挑,问道:“什么意思?”

叶向高娓娓讲道:“承天门外正在受刑的杨涟等四五十位臣子,见何阁老也被廷杖,自然就明白内阁之中,只有何阁老在皇上面前袒护了他们,自然而然地也就心存感激。而杨涟、左光斗等人,乃是天下清流官员的两个标杆,在士林之中拥有我等阁臣也无法媲美的声望!获得了杨涟等人的感恩戴德,也就相当于得到了整个士林的声援。何阁老今日虽然吃了一顿板子,但不出数日,士林之中便皆是对他的歌功颂德之声,相应的,我等没有替杨涟等人美言的阁臣自然也就会遭到士林的唾弃。此消彼长,何阁老的威望、资历将会盖过在座的所有人。”

皇帝恍然大悟,怪不得何宗彦头铁呐,原来是一招苦肉计啊。一念至此,皇帝唤来魏忠贤,让他赶紧赶去承天门,免了何宗彦的廷杖。皇帝转过身拉扯住叶向高的手,动情地说道:“还是叶阁老精明练达啊。”

叶向高忙道:“皇上过誉了。”

其实皇帝很明白叶向高到底是怎么个意思。无外乎就是害怕何宗彦获得了士林的支持以后,在不久的将来,会危及到自己的位子罢了。现在的朝局态势十分明朗——方从哲肯定事要滚蛋的,而继任者板上钉钉的便是叶向高。

叶向高可不愿意等他担任首辅之后,麾下有个强势的何宗彦!

原本按照制衡之道来说,皇帝挺喜欢手下人斗来斗去的,他非但不应该帮助叶向高,还应该推何宗彦一把,多大两板子,让何宗彦在士林的威望更上一层楼,以待他日跟叶向高对抗。

可是此一时比一日!

现在的大明朝早已不是嘉靖、万历时的太平天下,党争、内耗无异于自掘坟墓。皇帝深谙帝王之道,不单是因为他明白制衡的好处,也恰恰是因为他深知制衡的坏处。

更何况,现在皇帝正用着叶向高呐,他还需要叶向高替他整顿九边,还需要叶向高日后出任首辅,所以必须袒护叶向高,维护他的权威,哪怕只是做做样子。

安抚了内阁群臣,皇帝瞥了眼朱由检,刚刚多亏了他的提醒,但皇帝心中并无多少感激之情。朱由检见皇兄望了过来,连忙垂下脑袋,上前两步,恭敬地将手中的绣春刀呈了过去。皇帝接过绣春刀,收刀归鞘,说道:“皇弟果真是历练出来了,临危不乱,每逢大事有静气,好啊,可堪大用,与朕分忧。”顿了顿,皇上下旨道:“从今日起,不必再来内阁了,到兵部去任职吧,做个武选司郎中,这可是个肥差啊,天下武将的功勋考核,升迁任免可都在武选

司郎中的帐本之上啊。”

武选司郎中的确是个肥差,可再怎么好,能好的过在内阁行走的尊贵吗?不过此前朱由检无官无衔,也没有到被封王的年级,可谓是一身布衣,现在被授予武选司郎中之职,从表面上看,的确是一种褒奖。

但朱由检心中明镜一般,这是明升暗降。

可正如皇帝之间讲过的那样,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唯有领旨谢恩而已。

当朱由检强忍着泪水接过武选司郎中一职之后,叶向高却开口反对道:“皇上,祖宗自有法度,有明以来,宗亲皇族就没有在朝廷担任官职的先例啊。皇上,祖宗制度不可轻废啊。”

皇帝冷淡的回绝道:“此一时彼一时!古人云:王者必因前王之礼,顺时施宜,有所损益,即民之心,稍稍制作,至太平而大备。都说汉承秦制,何也?秦汉近矣,汉为何不继承周代之分封井田?乃周汉远矣。远近时宜,大相径庭,则章服典仪不可同日而语。”

“易经有云:损刚益柔有时,损益盈虚,与时偕行。何为损益?那就是减少与增加,何为盈虚,不过就是增加与减少。世上之事,人间之道莫不如是——增增减减,而又减减增增。”

“天道有穷尽,人道补不足。我大明王朝一路走来,时至今日,已是步入暮年。步伐踉跄,老迈无力。吏治腐败,百官懈怠,军备废弛,将士怯战。人祸已经不可收拾,天灾而又雪上加霜。自万历末年以降,国朝年年遭逢水旱之灾,百姓困顿,民不聊生。值此危局,朕如若仍旧因循守旧,不谋图良治,革除弊政,振作朝纲,则有黄巾黄巢之祸、五胡乱华之难!届时,非但朕要口塞米糠,以发覆面,尔等也无颜面对列祖列宗!”

“天地有正气,浩浩荡荡,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朕无意推翻全部祖宗之法,而是要革除祖宗之法运行至今的部分不合时宜者。时移世易,二百年前的祖宗之法,岂能治理二百年后的祖宗江山?”

“更何况自朕以降,又两百年,则朕亦成皇祖皇宗,朕之法,即是祖宗之法!”

“既然朕之法,即是祖宗之法,那么朕改变自己制定的法度,又有什么好非议的呢?”

叶向高没有想到皇帝是个逻辑鬼才,绕来绕去,竟然把自己吹捧成了列祖列宗。叶向高一时语塞,想不出反驳的话来。

不过好在内阁臣子不止他一个。

厚道人刘一燝站了出来,说道:“皇上心怀天下,包容宇内,有雄心振作朝纲,革除弊政,本是好事。臣等欣慰感动之至。但大明宗藩制度既然规定宗室不得干政,自然有它的道理。”顿了顿,刘一燝又道:“国朝初期,太祖洪武朝是,分疆裂国,与九边设立九大藩国。太祖本意是让自己的子孙为大明世世代代驻守边疆,保家卫国。可那些藩王有了地,有了兵,心便野了,对朝廷的敬畏心也就弱了。太祖在时,尚能弹压的住,可一旦太祖崩逝,则天下大乱,诸王乱命。成祖即位,悉罢诸王兵权,历代先王秉持成祖遗训,两百年来,将诸王兵权、地权、财权一削再削,直至再无力对抗朝廷,如此才有了大明朝千秋万代的稳固江山,否则像汉代七王之乱、八王之乱的宗室内斗惨案必定层出不穷,不消得鞑靼南侵,国朝自危矣。”

“是故,藩王宗亲不得干政,一来可报江山永固,天下太平,二来也可避免皇家同室操戈,伤了自家和气,损了天子威严。此大明宗藩制度之理也。”

“皇上,福王洵虽是您的叔父,但他毕竟曾于皇考争夺大位,野心勃勃,不可不防。更何况,皇上您刚刚即位,根基未稳,贸然召福王进京,予以高官厚待,恐生伊霍之事。”刘一燝言辞恳切,拿出商代伊尹与汉代霍光的案例来教育皇上,不可谓不苦口婆心。

但皇帝一分一毫也没有听进心里去。

皇帝冷淡的答道:“福王不进京,朕要受杨涟等人的气,福王进京兴许还能帮朕弹压那帮大言欺世、沽君卖直之辈嘞。你们说的都不错,福王不是好人,可在朕眼里,杨涟也不是什么好人!恶人自有恶人磨,此朕驱虎吞狼之计也!意已决,勿复言——”话音落下,皇帝拂袖而去,面有不悦之色。

见皇帝离开,内阁群臣无不面面相觑,束手无策。

阁臣韩爌说道:“福王进京,绝非社稷之福啊。皇上所言的以福王牵制朝中清流的计策,也未免太想当然啦。”

朱国祚摇头晃脑的说道:“主少国疑啊,咱们做臣子的左右不是,里外更不是。皇上不信任咱,不纳谏,朝中的清流们却认为咱们尸位素餐,在其位不谋其政,不敢犯颜直谏,要弹劾咱们......唉,这年头,即便贵为内阁辅臣,日子过的也紧巴巴的呀。”

几个阁臣凑在一起,满腹牢骚,议论不休。叶向高与方从哲对是一眼,后者给叶向高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两人边走边聊。

叶向高说道:“今天的事,杨涟他们的确有些过头了。这是东暖阁,又不是文华殿,也敢硬闯?我看是士林的赞誉让他混了头!可能在他心目中,满朝上下只有他一个忠臣,只有他一个敢言直谏之人嘞。”

方从哲笑了笑,刚刚多激烈的博弈啊,他愣是一言不发,但现在跟亦师亦友的叶向高独处起来,却再也不能隐瞒自己的政见了,他开口道:“水至清则无鱼吧。不过,杨涟的确是个好苗子,多加历练,假以时日,必能在国政上帮衬上阁老的帮。”

叶向高不置可否地叹了口气,他盯着屋檐上的冰溜子,说道:“杨涟就像这冰溜子,扎人嘞!”

方从哲笑了笑,转移了话题,“你说皇上刚刚那话,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

“什么?”

叶向高狐疑的瞥了方从哲一眼。

方从哲苦笑道:“你不会认为今上刚刚那番话都是肺腑之言吧?以福王制衡朝中清流?你真信?”

叶向高奇怪的反问道:“假如不是这样,皇上何苦盯着朝野上下巨大的压力,召福王进京呢?再说了皇上没理由骗咱们啊,你又不是没瞅见,刚刚皇上那面色,简直是金刚怒目,人在极度愤懑的情绪下,是不会撒谎的。”

方从哲却摇了摇头,他指着叶向高笑道:“你啊你,还是太小觑咱们的这个少年天子了。”顿了顿,方从哲在叶向高困惑的眼光中,讲道:“给你交个底,自打今上登基大典,以骆思恭杀刘桥之时,我便再也不敢以少年心性来揣测今上了。”

“当世之事,时局动荡如潮,今上刚被大太监王安联手东林党扶上大位,可以说是手无寸铁,任人摆弄。我愿意为,今上至少要用两到三年的时间才能勉强掌握朝野实权,可是任谁也没有料到,今上竟然暗中取得了骆思恭的效忠!在登基大典举行当天,就拥有了同朝臣们掰腕子的底气。若非有骆思恭的震慑,恐怕皇帝在他们的掌控下至少会任命300人以上的东林党人上位,到时候大

明朝可就真的是一党独大,一家独大了。”

“骆思恭何许人也?那是个人精啊,是出了名的老狐狸。今上能够因势利导,折服骆思恭,足见今上心术之犀利啊。”

“登基大典之上杀刘桥,多悬呐,若是万一有什么不测,耽误了登基大典事小,可能连大位继承都受到波折。可今上硬是顶着压力,杀了刘桥,掌控了锦衣卫!足见今上英武果断!”

“即位以来,今上刻意疏远东林党,重用徐光启、骆思恭、魏忠贤等宠臣、幸臣,为何?难道今上不知道东林党中多君子,多清流?难道今上不明白骆思恭、魏忠贤是奸佞小人?不,我看今上心里明镜似的。可之所以明知故犯,正是因为今上看的更为透彻,也看得更为长远的缘故。”

叶向高瞪大了眼睛,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些事情,现在听方从哲娓娓道来,不禁一阵后怕。

“今上难道真的不喜欢东林党?怎么会!是东林君子们将今上扶上大位的,今上打心眼里感激他们,可是时局却决定着今上不能再给予东林党人更多的权位了。皇考在位之时,已经让东林党获得了太多位置,假如今上再加恩宠,朝野上下还有其他的声音吗?没了,全都是东林党人啦!”

“疏远东林党人,宠信佞臣,并非今上心智不全,年幼无知,实乃不得已而为之啊。自古帝王治国之道,唯平衡二字而已。阴有余则补阳,阴有缺则损阳,如此阴阳协调,则帝王才能高高在上,左右逢源,高枕无忧啊。懂得这个道理,足见今上睿智聪颖。”

顿了顿,方从哲又道:“虽然今上也做过一些不着调,不靠谱的事儿,譬如给了泰西传教士以开办书院的专权,但我相信这只不过是今上的猎奇心罢了。一者,泰西人金发碧眼,与诸夏臣民殊异,今上好奇故而亲近之;二者泰西人擅长枪炮,而今上又对校场之事颇为热衷,因而宠命优渥,并不出人意料。我相信,总有一天今上的好奇心、猎奇欲会衰退,就像自古鲜有钟情的帝王一样,早早晚晚会不再宠幸泰西人的,到时候我辈士大夫再群起而攻之,还不摧枯拉朽?”

“所以长久以来,我都对今上敬服有加。”

“今上每走一步,都必有深意啊,我坚信,任用皇五弟与召福王进京,其背后还有今上更长远的打算跟谋划。”

听了方从哲的一席话后,叶向高如醍醐灌顶般醒悟过来,他忙问道:“中涵(方从哲的字),你是不是已经猜到了皇上的意图?”

方从哲嘿嘿一笑道:“现在还不十分确定,但已八九不离十了。”

“中涵,你可急死老夫了,甭卖关子了,说说看,皇上重用皇五弟跟福王到底何意?”叶向高问道。

方从哲小声道:“两个字——削藩!”

“什么!”

叶向高大惊失色。

“不可能,绝无可能!中涵,这话你却是危言耸听了。自古削藩的因由乃是,藩国尾大不掉,朝廷不得已才削除枝干,以强本固源。可现如今经过历代先王的打压,我大明藩国宗亲已经没有谋反的实力了。在这种局面下,皇上绝无削藩的理由啊。”叶向高反驳道。

方从哲笑道:“你要理由?这个更简单,一个字——钱!”

方从哲的话令叶向高眉头紧蹙,久久不语。

国朝太祖乃放牛娃穷苦人家出身,夺取江山之后,太祖便制定下了一些列宗亲制度,这位在历史上以冷血嗜杀著称的皇帝,对自家人却是出奇的厚爱。

太祖制定了明朝的宗亲制度,按照亲疏有别,明国的宗亲共分为十级。而太祖制定的宗亲待遇分别是:“亲王禄米10000石,郡王2000石,镇国将军1000石,辅国将军600石,镇国中尉400石,辅国中尉300石,奉国中尉200石,公主及驸马2000石,郡主以下逐级递减。”

亲王也就是有资格裂土封疆的大行皇帝的亲兄弟们,亲王的儿子们就是郡王(注:朝鲜国王也是郡王级别、越南国王级别则更低),郡王的儿子们则是镇国将军,镇国将军的儿子们则是辅国将军,等等等等。

假如明代的皇亲国戚能够严格遵循一夫一妻制,或独生子女或二胎还好,可偏偏大明国自成祖靖难之后,禁止各地宗亲离开封地,也不能预四民之业。总之,他们的一生早被太祖皇帝安排的明明白白——荣华富贵一辈子,然后啥都不要干。

太祖皇帝认为这就是爱。

事实上,太祖皇帝的子嗣们确实被爱的不要不要的。

举个栗子:太祖皇帝有个孙子叫做朱济炫,他是一个郡王,丰衣足食,由于他手中有大笔钱财,却被朝廷禁止从事一切生产活动,所以每日混吃等死,一天天除了胡吃海塞,就是泡妹子生孩子,终其一生,竟是产出了一百多个孩子,堪称明代版本的【中山靖王】。这一百一百多个孩子,男的就要被封为镇国将军,俸禄一千石,女的则被封为郡主,俸禄也是一千石,郡主嫁人之后,夫家就成了驸马,俸禄也是一千石。

史册上有记录,每年单单往朱济炫家里发放的俸禄,就高达十多万石!而十万石粮食在明朝可以让一支十万人的大军维持一个月有余。

根据史料记载,在万历朝的时候,明朝的田产总额是2284万石,然而每年供给皇室宗亲的就有853万石,单单供给皇室宗亲的粮食就占据了整个国家三分之一的粮食生产!

从这个角度来看,说大明朝是被老朱家的皇室宗亲吃垮的,就一点儿也不过分了。

叶向高喃喃低语道:“是啊,皇家圣子圣孙绵延万代,以有限之土地,增无算之禄粮,作何处以膳后?”

方从哲也毫不避讳的说道:“现如今各王府镇国辅国将军、中尉数以千百计,假令复数十年,虽倾尽内库之积贮、竭尽天下之赋税,而奚足以赡乎?”顿了顿,方从哲又道:“而天下宗亲无算,独以洛阳福王资财最盛!皇祖皇妃对他恩宠优渥,赏赐田产、房产、盐引、金银无数啊,且福王生性喜淫,洛阳王府之中储姬妾万人,照这个规模,福王这辈子的造娃能力可能直追汉代的中山靖王。到时候朝廷还有那么多禄米赡养福王的子嗣吗?”

“所以我猜想,今上召福王进京,多半有觊觎福王财产的意思......当然,削藩才是重中之重,不过,能顺带着吞掉福王的全部家当,也不失为锦上添花不是?”

叶向高点了点头,“你说的不无道理,但就目前的形势来看,一切还都是镜花水月,无从谈起啊。”

方从哲老奸巨猾的笑了笑,说道:“想要探知今上的真是心思倒也不难,我这便有一计,可以试探一二。”

“哦?”

“只需如此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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