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场荒凉无法克制的梦，又是一次大汗淋漓的惊醒。我回身寻找她的影子，却只看到空空的床。
太美好了，这种感觉，像是毒药，让我忘却烦恼。
门被敲响，我应了一声，过去开门。
刘叔他们三个面色沉重地走进来，“醒了，作家？”
“嗯，你们怎么了？”
“没怎么啊，吃饭了，来喊你。”
“那走吧！吃完饭我就要上路了。哈哈！”
我尽量装作轻松，可从刘叔他们的表情来看，他们仍然无比压抑。吃饭的时候，他们三个拼命往我碗里夹菜，一边夹一边劝：“多吃点儿菜，作家。”
“我他么是执行任务，又不是上法场。”
“多吃点儿吧！有备无患。”
“你那意思是我吃饱了就可以等死了呗。”
“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没事儿，肯定能活着回来。”
“你们仨，”我放下筷子，“就消停儿等哥的消息，到时候潜水别忘了带着柱子点儿，这小子没经验，别被海水卷跑了。”
“我没事儿，哥，我会扎猛子。”
“不一样，你多小心吧，听你俩哥的。”
“放心吧，哥。我肯定听他们的。”
“我他么可能真要死了。”我自顾自地说，迅速扒拉掉碗里的饭。
吃饱喝足，传来一个噩耗。上次我们的冒险行动，导致潜水器动力系统损坏，一时半会儿修不好，所以我们无法在水下移动，只能再派遣一个人先行入水安置炸药。
这个任务自然落在疯子头上，于是当我们把一切准备妥当，不得不再一次目送疯子和两个安保人员下水。
这次我没再回监控室，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都走后，我就坐在甲板上发呆。
我曾很多次进入地底下，在西藏，在中美洲，在埃及，被那些奇异的世界震撼，但这一次不同了。我要进入海底下。这海洋，本就让人心生畏惧。一想到等一会儿万顷海水悬在我的头上，我就感觉窒息。
海风悠悠吹过，好像灾难前的寂静。
没过多久，人们陆续在我身后出现，我站起来，走到船舷边，疯子他们三个从水里探出头来，朝我竖起大拇指。
我想亲手把疯子拉上来，可不等我动，陆飞拉着我的胳膊说：“我们上潜水器。”
“这么快？”
“这一次要保证科考船和我们的安全，你的朋友减少了炸弹当量，所以我们必须在炸弹爆炸时停留在炸弹附近。”
“咱们就豁出去了呗？”
“我喜欢这个词。”
我朝疯子挥手，从船的另一侧登潜水器。刘叔和柱子一直送到门口，我转头：“啥也别说了，我在水底下等你们。”
刘叔微笑，重重地拍在我的肩膀上。柱子表情扭曲，居然流下眼泪。
“你们俩放心吧，我会保护他的。”陆飞手搭在我的肩上，信心满满地说。
“你俩都小心着点儿吧！”
我深吸一口气，钻进潜水器，坐到座位上，系好安全带，陆飞坐在我旁边，用目光给我信心。
工作人员早已就位，陆飞一声令下，吊索开始工作，我们缓缓下沉，很快就没入水下。
这时我才知道，原来从潜水器内部也可以操作绳索升降。
巨大的力量从四周涌来，潜水器晃动不已，我死死抓着把手，前所未有的紧张。
“你又害怕了。”陆飞说。
“你不怕？”
“我也怕，但我相信我们能成功。”
“不成功就成仁。”
“不要这么悲观，我可以保护你。”
“你总不能跟大海抗衡吧？”
“相信我。”
“我很相信你，”我看着她说，“否则我不会跟你下来，刚才我之所以自告奋勇，就是觉得我说完，你能来。”
“你很希望跟我一起？”
“那倒不是，我就是觉得你心里是最有数的人。在这艘船上所有人中，你对这件任务了解的最多。”
“我对你没有保留。”
“我不关心这个，只要关键时刻，你能用上你掌握的信息就行了。”
“这么善解人意？”
“只是不强人所难。”
潜水器下降，蓝灰色的世界变得无比虚幻。
“找到目标了吗？”陆飞问操作人员。
“炸弹地点和我们下潜的路径十分吻合，正在靠近。”
“好，匀速下降，掌握距离。”
“明白。”
“陆飞。”我唤道。
“哦？听你叫我的名字很奇怪。”
“陆小姐？”我半开玩笑地说。
“随便吧，可能听习惯就好了。你想说什么？”
“这次任务可以说真的是凶多吉少，在此之前我想弄清楚一件事情。”
“什么事，你说。”她耐心地看着我，面带善意。
“在船上这几天……应该是自从我见你开始，我每次睡觉都梦见你，我感觉很奇怪。”
“哈哈！不是有句话叫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吗？”
“我不想开玩笑，我没有思念你。你应该知道，我曾经有多么爱死掉的那个姑娘，所以我不可能喜欢别人，更谈不上思念。这也不是说你不好……总之……”
“我开玩笑呢，你继续说。”
“我想知道这件事情你知不知道？”
“我知不知道？我怎么可能知道你的梦？”
“这梦很真实，”我仿佛又回到那甜蜜的梦境中，“我能看见你，跟你交谈，你甚至能回答我的问题，然后……”
“然后什么？”
“然后我们会……你懂得，我第一天想跟你说的事儿。”
“嗯，我懂。一场春梦，哈哈哈！”
“是很多场。我觉得这件事情不仅仅是梦这么简单，我觉得应该是你用什么方法进入了我的梦，或者说催眠。是什么都无所谓，我想知道梦里的你到底是不是真的你。”
“这是你泡妞的方式吗？我应该回答你如果你想成真，就能成真对吗？”
“不是，”我脑袋陷入混乱，“我承认，这梦很美，能让我忘掉所有痛苦，包括思念金珠的痛苦。可它绝不寻常。这不正常。”
“那你觉得我用什么方式走进了你的梦？”
“我不知道，所以问你。”
“何必想清楚呢？梦里的事也许是对你痛苦的一种慰藉，这世界不会对一个人太刻薄，人总有办法逃避痛苦。”
“但我是一个想知道一切事情答案的人。你能告诉我吗？”
“如果我告诉你我真的可以控制你的梦，那你是想让我不要再出现了，还是想让我永远在你梦里？”
我忽然怔住，因为我发现我心里忽然生出一种不舍。
“到达指定地点。”操作人员忽然说道。他们俩就像是机器，对我们刚才的对话毫无反应。
“停止下潜，炸弹爆炸后，切换到无动力模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