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面面相觑，陷入沉默。
我撑着地面，缓缓站起，扫视众人，最后目光落向刘叔，用尽我最后的力气说：“我去，刘叔，我要让你知道，我张无良是个可以为兄弟不顾生死的人。尽管这些兄弟曾经背叛了我！”
疯子一个扫堂腿把我撂倒，“送死也轮不到你！谁他们跟我拼情义，我跟谁急！”
“你们都活着吧！你们这些贪生怕死的小人！”我试着爬起来，再次被疯子拉倒。
“我特么才不是小人，可能有人是！”
“你说谁？”刘叔问。
“我说你！叔儿，作家这事儿我也听着了，你他大爷的真不仗义！以前每次我给你趟雷我不觉得什么，但一个女人，你不去救，太不爷们了！”
“我他么都是为了你们！”
“别说了！我死了，你和作家就散了，以后谁也不管谁！认识你们俩，爷这辈子够本了！”
疯子踉跄着前进，我想阻止他，却疼得动弹不得。刘叔不知是装的还是同我一样，眼睁睁地看着疯子。
这时，于兵突然飞起把疯子扑倒。
“你们这些平民老百姓，什么时候轮到你们出头了，都呆着，我去！”
于兵向前爬，疯子抓住他的腿。
“我他么可不是老百姓！我是西南军区……一五九旅，侦察连，连长，封不臣！”
“我他么是BJ公安局东城分局局长，于兵！”
“没你们警察的份儿！有灾难都是当兵的上！”疯子拉回于兵，从他身边超过。
“这他么不是灾难，这是我在保护人民！”于兵往回拉，可他拉不动疯子，“你特么想想，你才多大，还没结婚生孩子呢！我他么孤家寡人，不怕死！”
“我也不准备结婚生孩子，爷这辈子除了枪炮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你的小命还是留着吧！警察太苦，回去好好照顾你老妈。”
“你给我回来，你不去照顾你老妈吗？”
“我没爹没妈，我和作家一样都是没人要的孩子！”
“我命令你退后！”于兵大声吼，死死抓着疯子的脚。疯子拖着他向前。
“你凭什么命令我？”
“我是警察，你是贼！”
“我是贼你还救我干什么？”
“贼可以接受法律的制裁，但不能被这群妖魔鬼怪杀死！”
“你就当不在这！”
“但是我在！我在这就得履行职责，不管是贼还是普通老百姓，都不能为我去送死！”
“还有那么多人呢！谁为你送死了？”
“少废话！跟我来，你还嫩了点儿！”于兵突然发力，把疯子拉住，他自己踉踉跄跄地冲向光柱。疯子再想拉他，已经来不及了。
原来后面这段都是疯子在拖着于兵走，他节省了力气，而疯子几乎消耗殆尽。
一道铁荆棘破土而出，拦在于兵面前。于兵撞在上面，撞得头破血流，一道荆棘缠住他的手腕，把他固定在距离光柱不到一米的地方。
疯子见机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向前走，边走边说：“要跟当兵的比毅力，谁他么也不好使！”
铁荆棘出现。疯子有准备，只被割破了后背，并未被阻止。
光柱的光芒将他的身影虚化，我眼睁睁地看着他，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令人绝望的寂静中，于兵突然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嘶吼，把自己的手硬生生从铁荆棘中扯出来，赶在疯子前面来到光柱前。
他回头对疯子说：“听我的，回去自首吧！”
说完，于兵向后一仰，消失在流淌的红光中。疯子苍然倒地，不省人事。
我并未看见于兵的尸体，也没有看见他肚子里的火种跟光柱发生什么特殊反应。我只知道在那之后的几秒，我的疼痛消失了。
阿摩拉用铁荆棘勒死最后一个特种兵，终于腾出手对付我们，可任凭铁荆棘在我们面前飞舞，她也知道，毁灭命运机器的计划破灭了。
我眼前只有于兵最后的眼神。那眼神让我知道，对于他而言，有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那就是责任！一名警察的责任！
求生的欲望前所未有地强烈，我捡起身边的枪，瞄准阿摩拉。
在她走来的方向，铁荆棘上还挂着于兵断掉的两根手指和残破的手皮。
我把愤怒化作冷静，开枪点射她的额头。可她如同钢铁不坏之躯一样，子弹接触她皮肤的瞬间，就会有坚冰把子弹包裹，脱落。
她朝我走来，嘴角挂着笑。那笑容告诉我，这一次，她不会放过任何人。
我冷静地开枪，向后撤退，铁荆棘抽打着我的后背。我咬牙挺着，直到在她背后，老迈和刘叔就位。
我加快射击速度，老迈和刘叔一起冲上去，一人抱着一只大腿，把阿摩拉抬起来，跑向光柱。
我紧紧跟上，继续射击。因为我知道，她在遭受射击的时候没有办法把我们定住。
阿摩拉疯狂怒吼，铁荆棘不断朝刘叔和老迈抽过去。可这改变不了他俩消灭阿摩拉的决心，直到阿摩拉的后背接触到光柱，一切重归寂静。
屋子里只剩下老白、我、刘叔、疯子和迈克尔，如同当初在印度时候一样。
我们目目相对，仿佛还没从刚才的事情中走出来。
末了，老迈先做出反应。他掏出一把手枪，道：“对不起了，我的朋友们，我奉命守护这个秘密，如今不得不把你们都除掉。”
说完，他把枪口对准刘叔。
刘叔惊愕，一时竟忘记说话。
这时，老白站起来，呆定定地问：“老板，包括我吗？”
迈克尔点点头，“我答应，最后杀死你。你本该死了，在美洲时候，是我救了你！我救过你太多次，你的命都是我的！”
约翰绝望地摇头，朝迈克尔走去。
“别过来！”迈克尔调转枪口，喊道。
“我的命是你的。”白约翰说，泪水颗颗滴落。
“我说别过来！我会杀死你！”
“我的命是你的。”他哭得像个难过的孩子。
“对不起。”迈克尔闭上眼睛，枪声同时作响。
我看见白约翰身体一震，胸口抖落些许灰尘，而后，鲜血窜出。他摸了摸伤口，抬头看了看迈克尔，直挺挺地倒地。或许他致死都没相信，杀死他的是他一直忠心追随的老板。
“现在轮到你们了！”迈克尔瞪着红眼圈，瞄准刘叔。
枪声响起，这次是迈克尔在抖。隔着他，我看见疯子举着枪。
他嘴里都是血，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别他么动我朋友！”
迈克尔转身面向疯子，嘴角渐渐裂开，后仰倒地，虚弱地忽地。
“无良！”一个虚无缥缈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寻声望去，却什么都看不见。
“我是大锤。”
“你没死，你在哪？”我无比兴奋。
“我已经死了，可我的灵魂还在，命运机器会把我引走，但需要一点时间。”
“那你还不快跑？”
“我来告诉你，这是个镜像的世界，下就是上，上就是下。这能帮助你们回去。”
“我们要怎么做？”
“用你们的意念，改变肉体的世界观。下就是上，上就是下。我快被吸走了，再见！”
“等等，你不是蓝色的光点吗？到我这来，跟我一起走。”
“我属于这里，还有些巨人活着，我要带领他们重建家园。”
“大锤……”
“再见……”
镜像世界。那个电梯似乎早就告诉我答案了，而我却此刻才醒悟。我盘膝而坐，闭上双眼，把头的那边想象成向下的虚空，脚底下想象成天空。
世界扭曲，旋转，黑暗倒置。
死去的人脸在我眼前不停回闪，金珠……于兵……老白……约翰……大锤，然后我开始坠落，跌进无尽深渊。
我无所畏惧，只希望这里足够长，让我记住他们的脸，让我还能记起见到金珠的最后一眼。
（第三卷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