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嘴被两个士兵搀扶着，从山林中走出来。en8.

吧嗒吧嗒，挤了挤眼，李大嘴感觉自己看到的是一片模糊的红影。

“张然，你的脸怎么成了一片红的了？比关公还要红。”李大嘴对一个士兵说道。

那个叫张然的士兵嘴角抽了抽，不自然的笑了一下，说道：“副都头，属下的脸是黑的啊。”

“哦……”李大嘴恍然大悟的样子，然后看向另一个士兵：“咦，李成，你的脸怎么也变成红的了？”

叫李成的士兵没有说话，闷声把李大嘴搀上一块石头，让李大嘴坐了下来。

然后，三个人你瞪我，我瞪你，相互看了起来。

一阵夜风吹过，三刃顿时感到寒冷难忍，纷纷抱起肩膀，卷缩回脖子。

“副都头……”张然低声道：“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李大嘴耷拉着脑袋，天空仍然簌簌掉落的雨滴毫不厌烦的一遍又一遍的洗刷着李大嘴的身子，在短短的一会功夫，李大嘴的一张脸居然被洗得如同一张宣纸，白中透着黄，黄里泛着白。

“不知道。”李大嘴闷声道：“你们知道吗？”

张然李成对视一眼，然后两人一齐摇头。

夜雨没完没了的下，三人却早已经习惯了，如同三个稻草人般，站立在夜空下，一动不动的，死一般的沉寂。

铁桀一路上心惊胆战的背着受伤的五栗，跟在杨玖的身后，连个大气都不敢喘。

虽然杨玖在见到铁桀之后，始终都没有说一句话；虽然杨玖只是一味地背着小菊子，往山上走；虽然杨玖就在铁桀的眼前，但是铁桀却仿佛被杨玖一双从后背长出的眼睛狠狠地盯着，那是一双积蓄了许久的怒火的一双眼睛，铁桀不知道，这双眼睛会在何时，会如何的将里面的怒火爆发出来。

虽然杨玖看上去不如铁桀强壮，并且在铁桀的身后还跟着自家四个兄弟，但是有一股寒气却不断侵入铁桀的身心——来自杨玖的寒气。

就这样，在沉默中走了一刻钟，杨玖来到了原来营地的上方，山头的下方。

这是一片空出来的地段，没有任何防御，虽然从营地到山顶只有几丈远，却给杨玖一众造成了致命的打击。

杨玖轻轻的放下小菊子，随后整个人立马倒在地上。

铁桀放下五栗，跑上来扶起杨玖，问道：“你没事吧？”

杨玖脸色有些苍白，气息有些微弱，说出的话却让铁桀胸口有如大锤般一击：“我们彻底完了……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铁桀硬着头皮说道：“俺……属下始终都按照都头的吩咐，不离开山顶半步。『雅*文*言*情*首*发』”

杨玖强撑着自己坐起来，目光直视铁桀：“我让你守山头，仅仅是让你不离开山头吗？”

铁桀张张嘴巴，几乎欲要哭了：“你只要俺防着蜀兵上山，没有让俺防着大水冲山啊……”

“放你妈的狗屁！”杨玖猛然爆喝：“蜀兵不上山，如何能放……咳咳……咳咳咳……”还未说完，杨玖立马剧烈的咳嗽起来，一阵阵撕心裂肺般的咳嗽，直感觉要连肠肚都要咳出来。

铁桀面色难为，双手不知道该放在哪里，想帮帮杨玖，又不知道该怎么帮。

过了好一阵，杨玖才逐渐的缓过来。

深吸一口气，然后悠长的吐出去，杨玖努力地平息自己的情绪。之后，杨玖用平静的语气问道：“回答我，蜀兵不上山，如何放水？”

铁桀五根手指使劲地抓自己光光的脑袋，避开杨玖的目光，回答不上来。

“铁桀，当初你跟我的时候，是怎么说的？”杨玖闭上眼睛，缓缓问道。

铁桀一惊，看向杨玖。

“回答我的问题。”杨玖依然闭着眼睛。

“一切都听都头的。”铁桀低头。

“如果不听呢？”

“任都头处置。”

“今天夜晚，我们每一个人的身上，都肩负着整支军队存亡的重任，有一人疏忽，就是牵连全局的结果，你知不知道？”

“知道……”铁桀声音低得几乎听不到。

杨玖猛地睁开眼睛，咬牙问道：“你认不认罪？”

“认……”铁桀顿时慌了，想说认罪，却怕接下来的事情。不想认罪，又不敢说。

“认不认罪？”杨玖猛然爆喝。

“认罪！认罪！”铁桀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悲呼道：“铁桀认罪，铁桀知错了……”

杨玖仍旧紧绷着身子，不住地点头道：“好，很好，你到底没有让我失望。既然知道自己错了，就要接受惩罚。”

铁桀浑身一颤，忍不住问道：“什么惩罚？”

杨玖目光移开，望向铁桀身后，二柱三碟四贵六醋依次站着。

“三碟六醋，把铁桀绑起来。”杨玖此刻说出的话，已经冰冷到了极点。

三碟和六醋一怔，纷纷看向自己的大哥。

铁桀死死低伏着头，一动不动。

“还不动手？”杨玖喝道。

三碟和六醋这才惊醒，慌忙找到一根绳子，把铁桀反绑在地上。

然后，杨玖再看向二柱和四贵：“你们两个，拿两根长枪来。”

这时，在场的人无不知道杨玖要干什么了。

铁桀猛地抬起头：“杨玖，你敢？”

杨玖怒极反笑：“铁桀，是不是认为在场的都是你的兄弟，而我孤身一人，拿你无可奈何？”

铁桀听了，嘴角猛然抽了抽，忽又低下头，说道：“不敢。”

杨玖凌厉的目光再盯向二柱和四贵：“或者说，你们两个，不忍心对铁桀下手？”

二柱和四贵俱都流露出羞愧的神色，低下了头。

杨玖心中一叹，虽然知道今天的局势很可能会失去控制，完全倾倒于铁桀一方。但是杨玖不得不这样做——如果杨玖还打算以后带着铁桀他们的话，如果铁桀他们还打算跟着杨玖的话，杨玖必须要拿出一个决心。

一个彻底扭正铁桀那兵***性格，一个在军中建立威信的决心。

如果今天不能让铁桀牢记这个教训，杨玖宁愿就此一拍两散，都不愿带着一颗随时都有可能爆炸的炸弹在身边。

二柱和四贵最终还是动手了，是铁桀自己让动手的。铁桀不想为难自己的兄弟，最重要的是，铁桀在杨玖的眼中，看不到以往那个杨玖一丝吊儿郎当的样子，反而看到的是铁桀只有在战场上见过的一股杀伐绝断的狠厉。

那种狠厉，铁桀只在幽州大战的时候，在一次偶然中，那位草原上的大将军的眼睛中，千军万马奔腾于前而可以怒而反击的眼睛中看到过。

那一双眼睛，铁桀相信自己此生都不会再忘记。

而此刻，铁桀再一次地看到了那双眼睛。

“啪！啪！啪！”一声一声清脆的响声，二柱和四贵奋力的轮动枪杆，毫不留情的打在铁桀的屁股上，一棍一条红痕，一棍一条红痕，一棍一条红痕……

足足六十棍。

至始至终，铁桀都不曾哼过一声，等打完棍子之后，三碟急忙上去扶铁桀时，才发现铁桀早已经昏迷了过去，地上流了一滩黑红的血，那是铁桀咬破自己的嘴唇时流下的。

杨玖始终冷眼注视着这一切，直到铁桀的屁股被打得溃烂了，都不曾眨动一下眼睛。

该有的狠厉，杨玖从来都不缺少。

夜空下，这一幕情景压抑到了极点，似乎就连老天都被吓怕了，悄悄地停了大雨，整片大山彻底的宁静了。

杨玖的士兵，因为听到了那一声声的脆响，陆续的找回来，最后，李大嘴清点了一下人数，除去铁桀六兄弟，还有二十三个士兵。

二柱等人找了一些树枝，编成一幅简易的担架，将铁桀抬上，在杨玖的带领下，悄悄的从后山溜下去，离开了那一座让杨玖差点丧命的山头。

在这之前，李月娥带领蜀兵四处抓捕杨玖的士兵，但由于洪水湍急，杨玖的士兵被冲得分散一片，费了很大的功夫，才抓住十来个士兵。

李月娥本来也听到了山头上那一声声脆响，但是却没敢冒险上山。

因为李月娥听着那声音，心里禁不住的迷惑，担心是杨玖设下的诡计。最重要的是，李月娥已经抓到杨玖那么多士兵，自认不愁让杨玖交出小菊子。

这给了杨玖一口喘息的时间，在逃离那一座山头时，虽然明知道自己一众的行踪肯定在李月娥的掌控中，但是杨玖却并不太担心。

李月娥在最好的时机中没有直接来擒拿杨玖这个主将，顿时让杨玖明白，蜀兵在这一次战斗中，恐怕损失同样惨重。

杨玖在查看了山头洪水的来源之后，更加肯定了这个想法。

山上的那一股洪水，是李月娥带人悄悄布置的。

山头下方两丈处，有一块一丈见方的低洼地。李月娥利用这块低洼地，将四周的下水路全部改过来，半个山头的雨水都汇聚在这个低洼里，然后在低洼下水处留一个尺半宽的渠道，一直引到了杨玖兵营的上方。

李月娥料到最近几天会有一场暴雨，不辞辛苦地，三更半夜趁铁桀他们疏忽的时候，改造了水道。只是大概连李月娥都没有想到，雨水会如此巨量，不但把杨玖的士兵一冲而空，更是席卷了多数预料不及的蜀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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